《世界第一腿》第一章,遠方來的“客人”’


《世界第一腿》第一章,遠方來的“客人”’


2005年的這個夏天,比往年熱得更早。周圍沒有一絲風,知了在院子前面的垂柳上尖聲叫著,太陽像白色的團扇平鋪到地面,烤焦的泥土氣息熱辣辣的,直躥進人的鼻孔,巷子深處偶而傳來幾聲收破爛的呦喝,讓人感覺怪怪的。

這樣的一個暑假中午,我慣例是要睡覺的。但是,家裡突然出現的兩個人讓我睡意全無。男的長得高大帥氣,精神抖擻,他微笑著伸出手來,像是要把我抱進懷裡的架勢,他的笑讓我害怕,我迷糊了半秒,後退半步,成功逃脫他的“魔爪”。那女的溫柔地呼喚我的小名,她一張臉白得出奇,頭髮被高高的紮起,俏皮地在頭頂打個結,一張圓臉,再配上這樣的櫻桃小丸子,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

沒錯,他們分別是我的爸爸媽媽。但我私下裡從不這麼叫他,都分別給他們取了外號:媽媽叫會飛的魚,總是在我快要忘記她的時候突然飛到我身邊。爸爸叫空降兵,他長得像一個兵,走路直戳戳的,像兩根鋼筋插在地上,偶爾會在我的領地空降,我心靈的跑道雜草叢生,他偶爾回來修剪一次,我們有剎那的合體,共同進退,爾後分開再別離。


奶奶飛快地從裡屋串出來,她彎腰蹲在我旁邊,溫柔地說:滿崽,快叫爸爸媽媽。我再看他們一眼,心裡是很歡喜的。爸爸媽媽幾個詞噼裡啪啦就從嘴巴里蹦出來。很顯然,他們極度興奮,媽媽彎腰從包裡拿東西,吃的玩的很快就擺滿一桌子。爸爸風度翩翩的摘下墨鏡,蹲下身,企圖把我攬進懷裡。我很機靈的一躲,就逃掉了。我得坦白,我對他的有意裝酷不感興趣,桌子上的零食和玩具此刻正召喚著我,我迫不及待的剝開一粒奶糖,把玩著一個塑料飛機,這一刻,我是勝利的王者。

我出生在城市,祖輩都是地道的城裡人。很早便紮根在城市。在衡陽冶金如日沖天輝煌的時候,爺爺有幸成為冶金工廠的工人,端著鐵飯碗,天晴不曬,落雨不洅,月月有工資拿。是很多沒有工作的人羨慕的對象。奶奶是一家三甲醫院的護士,白衣天使,救死扶傷,工作雖然辛苦勞累,卻倍受人尊敬。

但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國營企業紛紛倒閉。爸爸生不逢時,他在冶金才工作幾年時間,工廠的效益便每況愈下,工人紛紛下崗。國營企業破產,像一場瘟疫,席捲了整個衡陽市,冶金也逃脫不了倒閉的命運,爸爸被買斷工齡,成為一名下崗工人。卻也因禍得福,在最孤寂的日子裡與媽媽相遇,後來就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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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我很不幸,自從我生下來後,爸爸一直在外面做生意,我半歲時,媽媽也外出謀生,半歲那天,我成了留守嬰兒。六七年間,我一直在爺爺奶奶身邊生活,爸媽只是生活的點綴,時不時給我麻醉一下。‘

吃完中飯,我又被他們帶到西湖公園。爸爸給我交錢的時候,我已經坐上叢林飛鼠,它顛簸著帶我衝上雲霄,忽又把我摔入谷底,時而一個急剎,旋即又掉頭轉向另一個方向。我似乎看到自己的那顆紅心噗咚噗咚地跳出胸口,一個急剎,掉頭又回到胸腔。我喜歡這種感覺,叢林飛鼠帶給我刺激,空中飛椅讓我眩暈,隧道火車讓我酣暢淋漓,碰碰車讓我欲罷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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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日子總是飛快的過去,一眨眼的功夫,夜色拉開帷幕,路燈不合時宜地亮堂起來。

我該回家,他們也該出發。突然,聞所未聞的寂寞突然席捲著我,見所未見的空虛漫無邊際的蔓延開來。客廳裡,我聽到奶奶在說:鼎兒,快來送送你爸媽。緊接著,有人推門進來,我急忙閉上眼睛裝睡。爸爸媽媽把今天買回來的一堆玩具放在我床頭的櫃子上。他們低聲耳語什麼,我沒有聽清。奶奶的話洪亮些,她又埋怨又責備地數落:這孩子越來越不懂事,爸爸媽媽走了也不來打聲招呼,以前嘴巴還甜些……媽媽說,這麼小的孩子不懂事,不要怪他。爸爸說,他今天也玩累了,該休息了,小孩子就是貪玩。

我把頭深深埋進枕頭裡,內心翻江倒海,洶湧澎湃。他們不知道我的心事,我也第一次沒有表達自己,這種奇怪的感覺纏繞著我,讓我很久無法睡去。

難道這就是心事?我童年時的第一件心事來得這麼突然,卻也這麼惆悵,看不到摸不著的痛苦,不被瞭解的委屈,獨自留守的空虛,剪不斷理還亂,就好像一個盲人,突然置身一望無際的沙漠,狂風吹亂頭髮,黃沙風起雲湧,漫天飛舞。他茫然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怎麼樣選擇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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