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間詞》走近王國維(二)

從《人間詞》走近王國維(二)

門外雜談之十五

從《人間詞》走近王國維(二)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提出了“境界”之說,提出了“隔”與“不隔”。他的中心思想是有真情實感就是有境界,就是不隔。他的這一觀點,完全貫徹在他自己的詞作《人間詞》中。

王國維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憂鬱、孤獨和痛苦。

採桑子

高城鼓動蘭釭炧,睡也還醒。醉也還醒。忽聽孤鴻三兩聲。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連江點點萍。

王國維在這裡擺脫了抒寫離情別緒、寵辱得失的俗套,更多展現的是個體的人,在蒼茫宇宙中的命運。開拓的是人生飄忽,悲歡無奈之大意境。

正向有人指出的那樣,他“往往以沉重之心情,不得已之筆墨”,對自己的生命與靈魂,發出了無情的拷問。

這才是他真情實感的流露。

在另一首詞裡,王國維乾脆直抒自己的惡劣情緒:

蝶戀花

陡覺宵來情緒惡。新月生時,黯黯傷離索。……

何物尊前哀與樂。已墜前歡,無據他年約。幾度燈花開又落,人間須信思量錯。

惡劣的心情,黯黯的淒涼神傷,致使詞人對自己人生的思量產生了懷疑,“人間須信思量錯”。

王國維的一生,一直被一種無限的痛苦折磨著,以至於產生了絕望之情:

青玉案

姑蘇臺上烏啼曙,剩霸業,今如許。醉後不堪仍弔古。月中楊柳,水邊樓閣,猶自教歌午。

野花開遍真娘墓,絕代紅顏委朝露。算是人生贏得處。千秋詩料,一抔黃土,十里寒螿語。

王國維在詞裡借弔古之情,感嘆人生如朝露,就算贏的人生,最終仍是一抔黃土,相伴十里蟬鳴。

隨著王國維對中國文化浸入的步步深入,他的內心的抑鬱和痛苦,愈加嚴重。

在談到這種痛苦時,與王國維同為清華導師,且精神相通、過從甚密的陳寅恪先生,曾做過深刻的論述:

“凡一種文化值衰落之時,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現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則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達極深之度,殆非出於自殺無以求一己之心安而義盡也。”

痛苦靈魂的拷問,終於讓王國維,下定決心,告別這個世界。他走得很從容、淡定。

1927年6月2日。王國維早起盥洗完畢,即至飯廳早餐,餐後至書房小坐。

王國維到達辦公室,給畢業研究生評定成績。評定後,王國維和研究院辦公處的侯厚培共談下學期招生事,相談甚久。並言,欲借洋二元。侯給了五元鈔票,王國維即出辦公室。他僱了一輛人力車,前往頤和園。到了頤和園後,他靜靜地吸完一根菸,11時左右,躍身頭朝下扎入水中,於園中昆明湖魚藻軒自沉。

對於王國維為什麼自沉,歷來有諸多說法:

王國維以一“南書房行走”遺民,絕望於清室的覆亡,以一死報遜帝溥儀的知遇之恩;

以一學者,絕望於一種文化的式微,以一死以殉情;

以一介書生,面對洶湧澎湃的革命浪潮,深感生無所據,以一死作完美告別。

然而,我認為,任何事情的發生,內因是主要的,外因是次要的。以上三點的靈魂痛苦,恐怕只是王國維自沉之外因誘導因素。真正起作用的是他個人的長期以來內心的優鬱與痛苦。

其實,一個人,選擇什麼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是沒有對錯之說的。只要遵從他自己的內心,就是好的。

斯人已去。

但他的著作,他的人格,他的精神,卻是永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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