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猪子庆

讨厌着,讨厌着,北风来了,冬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要睡的样子,昏昏然闭上了眼。山干燥起来了,水瘦下去了,太阳的脸白起来了。

小草快快地从地面瘪下去了,黄黄的,灰灰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少了的。站着,跑着,踢两下土,蹬几下草,捡几趟柴,捉几个蚂蚱。风呼呼的,草死沉沉的。

桃树、杏树、梨树,你不看我,我不望你,都掉净了叶子赶趟儿。红的像砖,黄的像翔,白的像纸。枝上带着苦味儿;睁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灰尘、积雪、干刺。树下成千成百的垃圾呼呼地转着,大小的纸片飞来飞去。枯叶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垃圾,像杂质,还扇呀扇的。

“已是悬崖百丈冰”,不错的,像坏蛋的手揉搓着你。风里带来些冻透的泥土的气息,混着落叶味儿,还有各种烂的臭,都在寒冷干燥的空气里翻滚。乌鸦将翅缩在枯枝烂干当中,悲鸣起来了,呼天号地地发出讨厌的叫声,挤出不祥的调子,跟寒风冷气纠缠着。秃山上麻雀的嘲哳,这时候也成天嘶哑地响着。

雪是挺少见的,一下也就仨雪花。可别喜。看,像棉花,像柳絮,像鸡毛,稀拉地飘浮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白霜。树枝儿却青得发亮,小灌木也黑得晃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无聊而漫长的夜。在乡下,小路上,石桥边,有缩着脖慢慢走着的人,地里没有工作的农民,眯着眼揣着手。他们的房屋,稀稀疏疏的,在夜里静默着。

天上黑幕渐渐多了,地上灯光也少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上床了。捅把捅把炉子,迷糊迷糊眼睛,各做各的一份梦去。“一年之尾在于冬”,刚到头儿,没有了工夫,没有了希望。

冬天像刚睡着的老太,从头到脚都是旧的,它枯萎着。

冬天像老大爷,懒懒散散的,闲着,眯着。

冬天像困顿的中年,有油腻腻的脖子和臭脚,熏的我们呕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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