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磊:“中國式父母”對孩子最大的愛是年紀大了不給孩子添麻煩

<>第二季中,黃磊談及父親時說了一段特別讓人刻骨銘心的話:“中國式父母”忙碌了一輩子,到老了仍然想著給孩子做點什麼,而當他們沒有什麼能夠付出的時候,不給孩子添麻煩就是他們最大的愛。

聽到這段話我莫名的感傷,不知不覺就會淚流滿面。

2019年3月2號早上八點,我頂著雞窩頭,揉著眼睛,打著哈欠,汲著拖鞋“吧嗒、吧嗒”地走出臥室去洗漱。

餘光瞄見父親坐在沙發上,不停地左右晃頭,還時不時地拿手拍一下頭。

我覺得很奇怪,按照慣例這個點父親應該去公園溜圈了,“爸,你今天怎麼沒去公園啊?”

父親沒有回話,只是不停地拿手不停地揉捏自己的腮幫子,我愣愣地看著父親,弄不懂他在幹什麼?

過了大概兩三分鐘,父親終於說話了:“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從早上六點多到現在說話總是打別(河南方言,不利索),剛才還說不出來了。”

我一聽就急了,父親本來有高血壓,別是什麼併發症吧?我胡亂地洗了把臉,換了衣服就要帶他去醫院檢查。

父親死活不願意去檢查,說沒什麼大事,歇一會就好了,還說就算要檢查也回老家檢查,鄭州費用太貴了。

我好說歹說才勸動父親去醫院檢查,鄭州第二人民醫院離我們不遠,老公有事送不了我們,我又不會開車,打算打車過去。

父親堅稱自己沒事,不用打車,我們做公交車去就行,我實在拗不過父親,只好做公交車。

下了公交車我們還要走差不多一里的路,一路上我不停地嘮叨:“我們打車直接到二院門口多省事,也不用走這麼遠。”父親默不作聲,任由我嘟囔。

到了醫院,導醫聽了我的敘述,直接我們讓掛急診,然後做CT,做核磁共振。

我讓父親在休息處等著我,而我則在拿結果處等著片子出來。

等待的過程無比煎熬,我時不時裹緊外套,腳下不停地挪動著腳步,每隔5分鐘就問一遍片子出來了沒有?答案每次都是等出來了叫你。

我無奈且焦急地地坐了下來,雙手插進了頭髮裡,時間似乎和故意我作對---它走得慢極了,我不停看著牆上的表,盯著那慢慢移動的秒針,那“滴答滴答”的聲音彷彿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終於聽到了父親的名字,我“蹭”的一下子彈起來,一手抓住兩張片子跑到父親身邊。

急診科醫生看過片子後直接把父親轉到了神經內科,神經內科的主治醫生把父親安排進病房後把我單獨叫了出來。

仔細地詢問了父親的症狀和最早發現時間,我不敢有絲毫隱瞞地告訴了她。

她嚴肅地告訴我:父親是腦梗,但是已經錯過了四個小時的最佳溶栓期,現在只能保守治療,或許過幾天可能會比現在更嚴重的情況,讓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辦好父親的住院手續後,我以為自己可以照顧好父親,就沒有打算讓母親過來,只讓她把家裡的農合本放在客車上捎過來。

母親堅持要來照顧父親,她說:我還有生意要做,店裡不能關門,我告訴她不礙事,我老公暫時在店裡。

她堅持自己照顧父親,父親也支持母親來照顧他,我只好同意讓母親過來。

母親來了之後我開始了醫院、店裡兩頭跑的日子,每天只負責給他們送飯,其它的時間在店裡。

每次我送飯的時候,父親都讓我趕緊走,他知道我很忙。

第四天父親的病確實如葛醫生預測的那樣開始加重,父親開始走路遲緩,慢慢地說話不利索了,到最後甚至已經完全不會說話了。

我和母親都很著急,葛醫生安慰我們不要著急,很多患者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只要一週後不加重就沒事。

父親每天輸水從開始的7瓶逐漸添加到12瓶,由於每天扎針再加上藥水刺激,父親的手腫得像饅頭一樣,根本就找不到血管,無奈之下只能把針紮在胳膊上。

所幸的是父親的病情慢慢得到了控制,3月13日,病情趨於穩定的父親在醫生的指導下開始了康復訓練,但是他拒絕語言訓練,我能理解父親,讓一個成年人像小孩子學說話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跟著練習是一件多麼難受的事。

我不停地開導和勸說父親,最終父親還是拉下了面子開始做語言訓練。

父親在醫院裡住了48天才出院,父親出院後不想住在鄭州開始想回老家養病,我不想讓他們回去,回去母親在照顧父親的同時還要照看孫子,而且老家的醫療條件肯定比不上鄭州。

最後鑑於我們小區沒有電梯,父親每天上下樓不方便,我只好同意父親回老家。

父親回老家以後,我只能打電話詢問父親的情況,每次母親都說恢復得很好,我倍感欣慰。

8月份的時候,母親說父親的胳膊肌肉粘連了,每天夜裡疼得睡不著覺,父親還不讓告訴我。

我告訴母親,讓她把家裡的事安排一下,我後天回去接他們,讓父親繼續去醫院做康復。

讓我沒想到,第二天下午2點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說她和父親已經坐上客車了,我那麼忙不用回去接他們了,並把到站的時間告訴了我。

我讓老公去老東站接他們,老公到了之後卻說找不到他們,電話也打不通,而此刻卻的天卻下著大雨。

我一遍又一遍地撥打父親的電話,卻提示無人接聽,而母親的電話則是關機。

下著這麼大的雨,他們能去哪裡?難道出什麼事了?

我在客廳裡焦灼踱來踱去,我的眉頭緊緊地蹙著,視線焦距在手中的手機上,由於握得用力,指關節微微發白。

我不停逼自己冷靜,但是一切想象中的恐怖全部擠在我腦子裡,有如事實,我的兩腿開始顫抖,手機也抓不住掉在了沙發上。

電話響起我慌亂地接電話,但是我的手比帕金森病人抖的還厲害,手機從我手裡滑落了三次。

老公告訴我找到他們了,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懸了這麼久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我虛脫般地癱在了沙發上。

老公把他們接回來的時候,母親渾身溼透了,父親身上也溼了一半。我連忙讓他們把衣服換掉,免得感冒。

我詢問母親怎麼回事?母親告訴我父親的手機落家裡了,她的手機壞了。

下車的時候父親堅持要到站外的公交站牌等待,說害怕老公的車被貼條,但是走出車站的時候父親突然間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公交站牌了。

當時剛好下雨,想找人問路也找不到,兩人只好在雨中等待。

一股壓制不住的怒火衝了上來,一拱拱地上了腦門,我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裡閃出一股無法壓制的怒火。

我怒不可竭地衝著父親吼叫:“你好好待在車站不行嗎?非得出來,萬一出事了我怎麼給我哥他們交待。”

父親似乎被我的猙獰嚇到了,他惶恐不安地看著我,嘴裡就像含了什麼東西一樣,嗚嗚啦啦半天沒有說出什麼來。

看著試圖辯解的父親,我的憤怒猶如漲滿河槽的洪水,突然間崩開了堤口,咆哮著湧向父親。

“讓你回家鍛鍊你不鍛鍊,現在肌肉粘連了,疼得睡不著,現在再做康復費錢不說,你還要多受罪,都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再這樣瞞著不說等到嚴重到不行了才來治,我以後都不管你了。”

我只顧用不滿來掩飾我的害怕,卻沒有顧及到父親的情緒和狀況,他發起抖來,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動,牙齒和牙齒,忍不住發出互相碰撞的聲音。

父親沒有吃飯就睡了,母親等父親睡熟後出來勸我:讓我別生氣,父親不是不肯來看病,只是覺得他生病我已經花了幾萬,再來做康復還得花錢。

而且我和老公感情不是跟好,他們擔心來我家會遭到老公的嫌棄,讓我們本來如履薄冰的關係雪上加霜。

加上我們的負擔也不小,兩個女兒都在上學,鄭州花銷又大,他們已經老了,已經不能幫助我了。

要不是胳膊實在疼得整宿整宿的睡不著,父親說什麼都不會來鄭州的。

媽媽撫摸著我的頭,像小時候一樣:“別怪你爸,他只是不想拖累你。”

我靜靜地聽著,一句話也沒有說,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下來,此時的我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我怎能如此對待父親?

我不停地說著道歉的話,請求父親原諒,我被害怕衝昏了頭腦,卻沒有想到父母可能會更害怕,我肆意地發洩著我的情緒,卻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他們。

父親坐了起來,拉著我的手,艱難地說道:“對不起,以後都聽你的。”

我哭得更厲害了,滿屋子的哭聲,我哽咽地一聲聲叫著爸爸,沒有喊出一聲別的來。

而爸爸也開始抽泣,眼淚一顆顆地落在我的手上,冰涼的眼淚灼傷了我那顆無比內疚的心。

我淚眼婆娑地望著父親,卻發現父親在這短短的半年內蒼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頭上的白髮也越來越多了,臉上的皺紋也加深了,雙手也越來越粗糙了。

此時我才猛然意識到父母也都60多歲了,我能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只有20多年了,甚至更少,也許會很快失去他們,而我卻還任性地揮霍著所剩不多的時光。

看著父母日益蒼老的臉,日益佝僂的背,日益蹣跚笨拙的腳步,我開始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無理取鬧。

這種感覺纏繞著我的心,越發地覺得自己不孝,竟然絲毫體會不到父母的苦心,還不分青紅皂白地衝他們發火。

父親已經不再是那個身強力壯的父親了,父親老了,他完完全全的老了,生活將他徹底地變成了一個老頭。

而母親越來越多的白髮,越來越渾濁的眼睛,都清晰地告訴我,母親也真的老了。

他們害怕給我添麻煩,怕表現出脆弱讓我擔心,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來打擾我,他們養我長大,卻從沒想過讓我給他們養老。

這就是典型的“中國式父母”,當孩子年幼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無時無刻“在線”,一簞食一瓢飲守護著孩子。

而當他們年老體弱時,不能再為孩子奉獻的時候,他們卻選擇從孩子的生活中“隱身退場”。

不給孩子添麻煩,成了他們能為孩子做的最後一件事,成了他們能給予孩子最後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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