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西漢兩司馬,經濟南陽一臥龍”作者恐另有其人?猜猜他是誰

“文章西漢兩司馬,經濟南陽一臥龍。”這副名聯,相信很多聯友耳熟能詳。

“文章西漢兩司馬,經濟南陽一臥龍”作者恐另有其人?猜猜他是誰

文章西漢兩司馬,經濟南陽一臥龍

要問它的作者是誰,或許百分之九十九的聯友都能脫口而出:左宗棠。

但筆者認為,此聯恐非左宗棠所作。

據晚清筆記所載,此聯為左宗棠未出山時所撰並貼於家門。如浙江慈溪人柴小梵《梵天廬叢錄》卷四“曾文正撰聯識左季高”條雲:

左季高未出山時,自撰門聯雲:“文章西漢兩司馬,經濟南陽一臥龍。”張貼門首。(曾文正)公見而異之。爰草擬一聯雲左,其文曰:“季子才高志廣,仕不在朝,隱不在山,於我意見相左。”此聯實包括左氏之姓氏於內。左隨筆對曰:“藩臣為國盡忠,進不能戰,退不能守,問他經濟何曾?”亦將(曾)公之姓名包含在內。公見而大奇,由是請左幫辦軍務雲。

這裡記載的兩副對聯流傳甚廣。其中曾左作聯互嘲有多個版本,今人多視為段子,恐怕美多少人相信。因為我們知道,邀請左宗棠出山的人並非曾國藩,而是張亮基和駱秉章。曾文正公只是在咸豐六年(1856年)為左宗棠保奏戰功。但“司馬”“臥龍”一聯,極少有人懷疑。

《左宗棠傳信錄》一書作者劉江華先生,通過查閱浩如煙海的清宮檔案,從對聯的角度,對發生在左宗棠身上的逸事進行考證,對廣為人知的幾副對聯提出質疑。其中就有《梵天廬叢錄》所載門聯。

劉江華先生將左宗棠“未出山”的時間確定為兩個時間段:一為出任湖南巡撫幕(1852年,咸豐二年)之前,一為組建“楚軍”、統兵作戰(1860年,咸豐十年)之前。他認為,在前一時間段,即使左宗棠寫了“司馬”“臥龍”門聯,當時正在京城做官的曾國藩也不可能見到。在後一時間段,自1856年租房到1859年買房這幾年,左宗棠與曾國藩二人作聯互嘲的唯一時機,只能在曾國藩於1858年7月26日赴左宗棠家宴之時,但鑑於當時曾左二人剛剛和好,二人是否會作聯互嘲,值得懷疑。

當然,以上考證,不能肯定左宗棠沒有寫過“司馬”“臥龍”門聯。作者僅僅是質疑,更沒有明確指出門聯的真正作者。

“文章西漢兩司馬,經濟南陽一臥龍”作者恐另有其人?猜猜他是誰

左宗棠像

近日,筆者讀到一副輓聯,或許可以解開“司馬”“臥龍”一聯真正作者之謎。

所挽者誰?

正是左宗棠。

挽者為誰?

饒炳勳。

饒炳勳何許人也?

據天下湖南網“湘人著述”介紹:

饒炳勳,字仙槎,晚清湖南寧鄉縣人。博學不偶,以布衣終。有《仙槎詩文集》四卷、《治軍剿說》一卷。

左宗棠是湘陰縣人,饒炳勳是寧鄉縣人,湘陰、寧鄉清時同屬長沙府,所以兩人是老鄉。而且,兩人是師徒關係。

這副輓聯作於左宗棠病逝後,即1885年(光緒十一年)。在此聯中饒炳勳提到“司馬”“臥龍”一聯,並明確點出作者。

“司馬”“臥龍”一聯真正的作者,究竟是誰呢?

麟閣勳名,熊湘旗鼓,曾太傅並世同扶,挾策我何能,曳袖侯門曾作客;

臥龍經濟,司馬文章,駱番禺當年定論,蓋棺公不憾,和戎主議竟誰人。

這副對聯提到與左宗棠同時的兩個名人。

上聯說到曾太傅,即曾國藩。作者將左宗棠與曾國藩相提並論,認為兩人都是當世勳名卓著、領袖湖湘的大人物,並自謙有幸忝列左氏門客。

下聯說到駱番禺,即駱秉章。駱為晚清廣東番禺縣(今廣州市花都區)人,故名。前面我們講到駱秉章是邀請左宗棠出山的人之一。輓聯作者引用駱秉章昔年對左宗棠的評價,認為可以蓋棺定論而不使左氏留遺憾。

那麼,問題來了,駱秉章在左宗棠生前對其作出什麼定論呢?

是立德?立功?立言?

這個定論又是用什麼形式作出的?

是書信?日記?奏摺?

答案,或許就在下聯的前兩分句八個字:

臥龍經濟,司馬文章

這八個字,極有可能引自駱秉章對左宗棠的評價文字,準確地說,是駱秉章題贈左宗棠的對聯。

“文章西漢兩司馬,經濟南陽一臥龍”作者恐另有其人?猜猜他是誰

駱秉章像

而這些評價文字的全文,或許就是這副名聯:

文章西漢兩司馬,

經濟南陽一臥龍。

也許有人會說,作者所引八字,也有可能是左宗棠的自評文字。也就是說,這副對聯還是有可能為左宗棠所作。

且慢。

若真是如此,那下聯第三分句“駱番禺當年定論”語意就無法與前兩分句銜接。定論的具體內容,就只能讓人瞎猜了。在一副嚴肅的輓聯裡,作者不大可能行文這樣突兀,前後不作點交代或有所暗示。

我們可以舉另外一個輓聯的例子。

俞樾挽曾國藩聯雲:

是名宰相,是真將軍,當代郭汾陽,到此頓驚梁木壞;

為天下悲,為後學惜,傷心宋公序,從今誰頌落花詩。

曾國藩與俞樾,也是師徒關係。下聯我們即使不明瞭俞樾殿試的本事,就可以大抵知道曾國藩讚賞後學俞樾所寫的落花詩。因為從“後學”到“宋公序”,再到“落花詩”,整個下聯語意銜接順暢,不需要費心猜測。

那麼,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輓聯作者記憶有誤,將對聯的作者誤記為駱秉章。

這也不大可能。畢竟都是同時代人,若有誤記,當時看到這副輓聯的人肯定會給作者指出。與左宗棠同時代人,和出版於1926年的《梵天廬叢錄》,兩者所記文字哪個更可採信?答案不言自明。

我們還可以從其他人的疑問中尋找答案。

在《近百年湖南學風》一書中,收錄一通作者錢基博寫給章士釗的信:

昔聞左文襄自署楹聯於門曰:“文章西漢兩司馬,經濟南陽一臥龍”,未嘗不嘆左公虛驕之見,而未為知臥龍。龍而已臥,何心經濟?而龍之得安於臥、成其臥者,在寧靜而不在經濟。竊欲改此聯“經濟”二字為“寧靜”,書以相奉。“文章西漢兩司馬”固在公有以自信;”寧靜南陽一臥龍”,尤祝公善以致遠。”

錢基博先生認為“司馬”“臥龍”一聯體現了左宗棠的“虛驕之見”。龍既然是臥隱,必定是無意經濟功名。他想把“經濟”改為“寧靜”,書贈章士釗。其實,這正好說明此聯並非左宗棠自己所作,而極有可能是他人的評價。若言“寧靜南陽一臥龍”,恰是左宗棠本人的口氣、本人的願望;若雲“經濟南陽一臥龍”,則是他人的口吻、他人的寄望。若錢基博能夠確定此聯並非左宗棠本人所作,或無左氏“未為知臥龍”之論。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臥龍”“司馬”一聯的版權恐怕不能歸屬於左宗棠,而應署上左宗棠的恩師駱秉章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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