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宰相嚴嵩名聲雖不大好,但過全州時寫詩之多沒人能與他相比

在歷史上的“大奸相”中,只有嚴嵩是一個很有爭議的人物,有些史書說得他一無是處,但也有人認為他具有忠君愛民,知人善用的一面,而且政績卓著。筆者以為他是一個具有兩面性的人物。嚴嵩與全州,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少年多才學

嚴嵩(1480—1565),字惟中,號介溪,江西分宜人。生於寒士之家庭。自小學習聲律,少年聰慧,善於作對。如地方父母官口占一聯:“關山千里,鄉心一夜,雨絲絲。”他隨口應對:“帝闕九重,聖壽萬年,天蕩蕩。”

1505年,他考進士這年的主考官便是全州曾先後任明朝南京禮部尚書、吏部尚書、戶部尚書、兵部尚書號稱“四部尚書”的張璨。張璨自幼天資敏慧,“十歲能屬文,日記數千言。”成化丁酉(公元1477年)鄉試中舉,列為第九名,年僅16歲。第二年成進士,入翰林院,改庶吉士。在翰林院時,一次與同事限險韻聯句,張抽得一“單”字,他脫口而出“衝雨斜飛燕子單”。當時兵部侍郎馬文升稱張璨為“燕子單”學士。他曾兩次主持會試,擔任過順天府鄉試的主考官,以及廷試。

明朝宰相嚴嵩名聲雖不大好,但過全州時寫詩之多沒人能與他相比

嚴嵩的老師張璨葬於全州柴頭嶺


嚴嵩年輕時才華橫溢,詩文俱佳。弘治乙丑(公元1505年),張璨便是嚴嵩的受卷官,他見嚴嵩“制策驚人,擊節稱賞”,給予嚴嵩很高的評價,但由於其他考官與他意見不一,嚴嵩未能進入一甲之選,而是名列二甲第二名,也就是殿試的第五名,在全國那麼多考生,這也是很不錯的成績了。但張璨仍為嚴嵩扼腕嘆息,以至十年後嚴嵩過全州,張璨仍為此念念不忘,師生相互以詩相贈。

       年輕的府志總纂

嚴嵩中進士後,被選為庶吉士,入翰林院就讀。閣臣李東陽在內的不少士大夫“鹹偉其才”。正德二年(1507),授翰林院編修。不久,以病請歸,在分宜縣境內的鈐山隱居讀書近十年。儘管他在家養病,但嚴嵩的才學廣為人知。正德七年(1512年)袁州府知府姚汀開局修志,特意請嚴嵩為總纂。要知道,古代官員都把修志看成是大事,非有才者不能任勝,一般聘請德高望重、有才學的老者為之。雖然有病,但為地方修史,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嚴嵩欣然前往。不久姚汀又以事去,修志之事停了下來。第二年,徐璉繼任知府。徐璉到職後,也慕嚴嵩之名,即飛函請嚴嵩繼續纂府志,但見嚴嵩年輕,讓總纂之位空著。正德九年(1514年),徐璉環顧地方,最後還是覺得只有嚴嵩任總纂最能勝任,便請嚴嵩任總纂。嚴嵩不負眾望,果然編修出質量較高的府志。因為這年為甲戌年,故人們稱之為甲戌志。後世稱《正德袁州府志》。

就在嚴嵩修志期間的1513年,開封府知府顧璘因為得罪太監廖鏜,被貶至全州任知州。顧璘,字華玉,號東橋,是後來為全州教育做出過大貢獻的有名廉吏。嚴嵩很欣賞顧璘這位才子。他與顧璘交情深厚,知道顧璘被貶至全州的消息後,寫七言絕句《送顧使君華玉赴全州》相送雲:

吳客孤帆楚水涯,碧雲千里度長沙。湘山獨夜看明月,莫聽猿聲易憶家。

正德十一年(1516),嚴嵩還朝復官。復官之初,血氣方剛的嚴嵩對朝政多持批評之論,他多次提到,“正德間,天下所疾苦莫如逆豎妖僧”。

     過全州文思泉湧

1516年,嚴嵩奉命到廣西辦事,路過全州時,全州的山水、人物感染了他,他忍不住文思泉湧,寫風光、贊廉吏,為後人留下了不少難得的詩篇。

如果說顧璘是外籍在全州任職的官員當中,吟寫全州詩詞最多的官員,那麼嚴嵩便是外地路過全州的官員當中,吟寫全州詩詞最多的官員。他過全州期間在全州寫下與全州相關的詩詞達十餘首,數量之多,甚至超過了明朝大才子解縉。

他過全州時,正下著雪,他寫《全州道中》:“梅花千樹雪,松葉萬溪雲。湘源行日日,賴爾灑塵氛。”

夜《宿深溪館》,他感慨地寫道:“湘皋風物晚悽悽,候館星軺日向西。白屋扉臨一水靜,蒼山路入萬松迷。寒衝毒霧沾衣潤,暝坐幽篁颭雨低。不見此中猿鶴侶,恐棲蘿月在深溪。”

明朝宰相嚴嵩名聲雖不大好,但過全州時寫詩之多沒人能與他相比

嚴嵩夜宿深溪鋪(全州永歲鎮)


來了全州,免不了要去湘山寺走一遭,看到全真和尚真身數百年不朽,他不由非常感慨,又接連寫了兩首詩,其中一首七言絕句為:“湘山臺殿翠微連,石塔禪身坐儼然。祗樹天移兜率境,金燈焰續會昌年。”

南來全州時正是元旦,自然少不了以此為題要寫上一首,名為《元旦全州行慶禮》:“燎火通宵設,軒車拂曙來。星隨雙節動,雪映百廛開。聖壽齊嵩華,春陽遍草萊。翠華天北極,應指塞垣回。”

嚴嵩過磐石腳見到顧璘賦詩處,此時他的老朋友顧璘剛剛起任台州知府離開全州了。但顧璘為全州百姓所做的許多事仍為當地民眾津津樂道,不由吟道:“磐石江山雨瀟瀟,行客雙旌疋馬遙。醉起題詩臨峭壁,令人卻憶顧東橋(注:顧璘號東橋)。”

明朝宰相嚴嵩名聲雖不大好,但過全州時寫詩之多沒人能與他相比

嚴嵩過磐石腳吟詩讚顧璘


到了城西六十里的山棗驛,天已經黑了,他獨自坐著,耳聞目睹,他又忍不住揮筆寫道:“溯嶺路岐仍渺渺,拍林風雨更朝朝。清溪傍竹聽蕭瑟,小驛燃燈坐寂寥。湘浦葉飛驚歲晚,鈐山家在憶書遙。垂垂一樹梅花白,賴爾能將旅思消。”

在嚴嵩過全州稱道的廉吏當中,有一個叫章復的廉吏。章復,字彥復,江西鄱陽人,全州寶鼎嶺“聖水巖”就是他題寫的。《廣西通志》盛稱他“有學行,能文章,尤工書翰”,是一個知名的藝術家。洪武元年,章復便被授為全州府同知(知府的副職)。他剛上任時被全州當時經濟的落後而震驚。這裡還是處在刀耕火種的原始狀態,生產力極其低下,農民一年的勞作,只換得少得可憐的食物果腹。章復為之心痛不已,章復放下案牘和畫筆,拿起鋤頭耙犁,為當地人做起示範技術員來。但全州太寬,這樣不是辦法,於是他拿起了他那丹青妙筆,通宵達旦的畫了一本叫《農圃通諭》,分發全府農戶,教民耕種。又擔心惰民不能振起,於是又編歌謠十章,使當時人民傳唱。明洪武六年(1373) 已升任全州府知府的章復,他發現全州陽光直射,灼人肌膚,便率農民自黃沙河至百里官道兩旁植松,離任之日,松樹已經是陰可覆路。數十年後,“長松合抱,夾徑蔽天”,人稱“章侯松”或“百里官松”。其餘4條陸路驛道,寬度為1~1.3米,亦用卵石或塊石或青石板鋪築路面,同樣平整美觀,晴雨可行。章復於民,不僅受到全州縣民的稱道,也受到許多從全州路過詩人與官員的稱道。嚴嵩路過全州,走到章復修好的大道上,在欣賞沿路風光的同時,也忍不住感慨萬千,寫下《全州古松歌》,盛讚廉吏章復:

全州古松大道邊,白晝暝色行蒼煙。溪迴路轉不知數,直至興安陰接連。

 蛟龍拿空勢欲舞,往往呼號作風雨。大枝屈鐵少枝盤,偃蹇突怒如相忤。

時復一株羅樵斧,槎牙無枝形獨古。誰栽此松經幾祀,國初太守名猶記(章守復)。​勝蹟曾留學士題(解公縉有詩),繁陰長與行人憩。松風冷冷山寂寥,松月皎皎明清霄。遙想山中風月下,定有鶴仙吹玉簫。

這首賞景贊廉吏的詩,是嚴嵩路過全州寫下的最長的一首詩。

  來時元旦,辦完公事回去時已經是除夕了,不料,來時下雪,回去時仍是下雪。他因此寫下《全州歲夜》:“殊俗聊相值,空堂誰與同。燈明深雪裡,歲盡漏聲中。野暗孤城柝,庭高古樹風。頻年遠為客,此夕意何窮。”

嚴嵩為了工作,除夕還在奔忙,如今過全州,曾任南京戶部尚書的蔣昪聞訊後,便相邀這位很有才華的年輕人與他原來的考官張璨相聚。

1487年(明成化二十三年),全州人蔣昪、蔣冕兄弟倆“同登一榜進士”,後來,又一同成為尚書,有“兄弟尚書”之稱。他們是明代廣西唯一的兄弟尚書。兄弟同榜進士,同官至尚書,在明代,也是全國絕無僅有。蔣昪進士及第後,先是授南海知縣,擢南京監察御史、戶部右侍郎,嘉靖初年升南京戶部尚書。因兄弟同為尚書,同受顯貴,有非議之聲,任職僅一年,為避猜忌,他以年老體衰辭歸故里。《明世宗實錄》說他“歷官30餘年,操履清白,始終一致。”

嚴嵩是一個小小的編修,為首輔蔣冕的哥哥蔣昪這樣的前輩所器重,當然非常高興,相聚後寫道:“除日他鄉倍憶家,聚星高會轉宜誇。能堪黃閣留賓席,正賴清尊遣歲華。青蕙色淩階下雪,玉梅香破臘前花。煙霜旅棹催晨發,已報春風動水涯。”接著又寫一首:“臺閣勳名重帝家,不因榮盛有矜誇。那知守歲逢椒頌,卻喜登堂詠棣華。吟就謝池憐夢草,醉歸唐苑憶看花。履端更有明朝慶,皇澤春陽總未涯。”從詩中可以看出,他對這些曾擔任高官的前輩是非常讚賞的,特別欣賞他們“不因榮盛有矜誇”的品格。

張璨退休後定居全州,頗為清貧。明代文人李文鳳把張璨、蔣冕以及吳廷舉、邢正稱為有“清儉之德”的全州“四鄉賢”。面對這位自己原來的考生嚴嵩, 憶往昔,臨行時,張璨賦詩一首相贈:

回首玉堂天上游, 驚看玉樹過南州。

登科豈必傳三唱, 受卷曾知讓一籌。

館閣栽培他日地, 文章經濟古人流。

湘山夜雨黃華驛, 傾倒能令老病瘳。

嚴嵩則酬詩感謝自己的老師教誨,表達自己的思念,回贈一首:

曾隨玉署瞻先達, 愧謁龍門已後時。

往事殷勤勞晤語, 非才流落負心知。

湘山夜雨留觴久, 漓浦春波放棹遲。

別後雙魚定難覓, 但吟佳句一相思。

話憶當年,寧可推遲開船,師生相互推崇,情誼非淺。

​年輕的嚴嵩過全州,顯示了他才華橫溢的一面,從他歌頌廉吏的詩文看來,他當時還是一位進步的好青年。這裡挑選他寫全州的幾首詩作,只是他1300多首詩文中很少的詩篇,他先後撰寫的《鈐山堂集》《鈐山詩選》《直廬稿》《直廬稿續》《留院逸稿》‘《南宮奏議》《歷官表奏》《嘉靖奏對錄》等數十種,共計200多萬字,在中國曆屆宰相當中,這絕對是不多見的。嚴嵩的書法也不錯,相傳清代京城有順天府鄉試的貢院的大殿匾額上“至公堂”三個大字,是嚴嵩所書。乾隆帝覺得“大奸臣”題寫的匾額懸掛這裡不好,想把它換掉,便命滿朝能書者寫這三個大字,他自己作為喜好舞文弄墨的天子,也寫數遍。然而他發現,自己的御筆和其他人所書,都不如嚴嵩,只好作罷。


            官至首輔

嚴嵩為官後,由於能力較強,職位不斷得到遷升。而改變他命運的還是他的文章。他任禮部尚書時曾寫過一篇《慶雲賦》:

  惟靈璧之丕嘆兮,憾神坤以通乾罡。

歷萬古之錘鍊兮,含自然以極造化。

  奇五嶽之神韻兮,混千面集於奇峰。

比穹蒼而襲雲兮,拈顓頊以搖營室。

  體嵯峨之玲瓏兮,待諧宙而繞香霧。

觀慶雲之毓魂兮,升碧石以接北辰。

  擊磬鼓以鎮誥兮,聽秋水之謂晨風。

隨即信步輕易,浮念慶雲;

神之所遺,緣出泗水;開山啟道,始鎮吳江;

  石間橋洞,百千之數;待遇九河,千泉洩玉;峰底舉燧,

  孔洞生煙;禮樂錚錚,和與清陽;慶為天同,比及流雲。

明世宗皇帝見此詞字字典雅,語語精工,簡直覺得無人能比,不由擊節稱賞。不久,又獻《大禮告頌》,也讓世宗大為讚賞,自此,世宗對他另眼看待。不久,但讓他榮登大明首輔的高位。嚴嵩任此職長達21年。

在嚴嵩為官的生涯中,史書中也載有他許多進步的一面。嘉靖七年(1528),嚴嵩以禮部右侍郎步入上層官僚的行列。他被世宗派往湖廣安陸視察,還朝後,嚴嵩上了一道奏疏敘述了河南災區的情況,世宗批道:“這地方既災傷重大,將該年勘過有收分數起運錢糧暫且停止,待次年收成之後帶徵,其餘災輕地方照例徵解。”(嚴嵩:《歷官表奏》卷九《奏乞休致》)嘉靖二十四年(1545),分宜等縣旱荒,民眾乏食,嚴嵩還將世宗所賜銀二千餘兩買稻穀五千餘石陸續賑濟饑民。(嚴嵩:《歷官表奏》卷十三《請立橋建名額》)有一個叫林一新的官僚,任江西僉事,嚴嵩家僕有不法者,加以笞責。後林一新入賀京師,嚴嵩對他“甚加敬禮”。(《明世宗實錄》卷三九三)世宗差點被宮女勒死事件發生後,他避居西苑,所居西苑永壽宮發生火災,世宗欲重修宮殿。嚴嵩考慮世宗久不視朝,營建又要花費鉅額資財,故不同意重修宮殿。而另一位閣臣徐階竭力主張重建。對此,時人“頗善嵩對,而微謂階之諛旨”(《獻徵錄》卷16)。嘉靖二十八年二、三月,世宗兩次召見嚴嵩談到想親率大軍“巡邊”的想法,均遭首輔嚴嵩婉言反對:“皇上聖謨弘遠,欲上法祖宗甚盛心也。但今時非前比,只嚴督將臣守禦,自可無事,巡驅之典,似不必盡同於昔也。”(《世宗實錄》卷346)可以設想,如果世宗率軍巡邊,其結果可能比英宗的“土木之變”還慘。嘉靖二十九年,朱國楨《皇明大事記》卷32載,因王聯的誣陷而羅織成大辟,株連一百一十餘人,“是時,上意不測,大學士嚴嵩為之申釋,聖怒少解。”《皇明大事記·嚴嵩》載有一些嚴嵩家事,如“歐陽氏甚賢,治家有法,馭世蕃尤嚴,嵩亦相敬如賓,旁無姬侍。”嚴嵩忠於妻子,連一個妾也沒有,也是難得。嚴嵩對兒子嚴世蕃也是想嚴管的,但兒大不由爹,嚴嵩雖有管教不嚴之責,也是沒有辦法。嚴嵩的信賴和扶植胡宗憲,對平定倭寇海盜起了不小的作用,這也是眾所公認的。而扳倒他的徐階,只當了6年首輔,卻佔田地24萬畝,其家產是嚴嵩的15倍之多。

巧的是,張璨的孫子張大亨與嚴嵩又遇上了。張大亨1543年中舉人,雖然沒考中進士,但被舉薦到北京做了官。嚴嵩見到自己過去考官張璨的孫子,大為高興,主動與張大亨厚交。張大亨若領他一份情,前途自然無量,但朝廷的權力鬥爭,讓嚴嵩有些惡名聲,張大亨不想巴結這位高官,更不想趟這渾水,便乾脆以身體有病為佳,回到了家鄉。直到二十多年後,嚴嵩倒了臺,他才出任端州、隆慶當通判,後來升為楚雄郡丞。他辦事幹練,為民懲惡,也是一位廉吏。


蔣廷松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