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醜惡

你認為人性最大的惡是什麼?

人性的偽善。

我老公有一個朋友S,平日裡看上去極其和善,但是總讓人覺得和善裡隱藏了一種滄桑,好像經歷了非常多的故事。

他40歲結婚,43歲才生小孩,妻子長得樸素簡單。兩個人經營著一家小店,生活水平屬於小康,但是我也經常無意中注意到,S身上用的皮帶是愛馬仕,手錶也價值十幾萬。

S的故事,開始於一個南方小鎮,城市不大,每個人似乎都能攀上點關係,S從小就在和睦的鄰里關係里長大,父母是廠裡的工人,鄰居基本也是父母的同事,大家在一起工作,小孩一起長大,關係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

S和隔壁家的小兒子W是同年生,倆人從上小學起就在一起,可以說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小夥伴。

他們互相打掩護,一起做壞事,甚至每次W做錯事,S都會自己攬下來,哪怕回家會被父母打罵,依然會盡力保護W。

長大後,趕上發展的浪潮,S瞅準了機遇,想開一家鋼材廠。他不好意思問父母要錢開廠,就自己從打工開始,慢慢積累經驗和資金人脈。五年後,終於自己攢夠了錢,準備先開一家小型的鋼材廠。

S把這個計劃告訴了W,W當時在父母的廠裡一起上班,待遇日益低下,也開始動了創業的念頭,加上S已經萬事俱備了,不需要他出資金,只需要一起幹就好,於是W就答應入夥了。

W辭職的時候,W的父母千方百計得阻撓,在他們眼裡,廠裡上班又安穩又清閒,多少人想安排個正式編制都安排不到,W這個職位,還是因為父母都是老員工才有的,W現在辭職創業,都是S攛掇的。

這件事上,W也沒有跟父母解釋,只是依然辭了職,和S一起創業,並且兩個人在廠裡,幾乎是平起平坐的。

當時的社會環境,鋼材需求簡直供不應求,S開的這個廠,很快拉了許多大的訂單,鋼材廠很快擴大了規模,買了大廠房,買了大塊的地皮。

這時候,廠裡發展也需要更多的人才加入。S當時念及多年來鄰里的關係,答應了不少鄰居家小孩進自己的廠子擔任要職。

一時間,所有的鄰居,對S幾乎都是一致的讚許,而沒有安排到工作的鄰居,對S也是客客氣氣的,希望哪天S能帶著他們一起發財。

S和W都富了起來,在90年代末的時候,他們就住起了大別墅,開起了各種跑車,衣著都是頂級名牌,身邊美女如雲,對了,S和W都結婚了,但是老婆都不管這些事。

到08年的時候,鋼材行業開始大洗盤,庫存開始擠壓,行業開始進入大寒冬。S和W當時還有大塊的地皮和廠房,訂單雖然少了,但是生意依然不錯。

W對現狀並不滿足,他多次勸S將廠房和地皮抵押出去,來把廠子擴大規模,以獲取更多的利潤,但是S看現在行業的情況,不放心再擴建。兩人在這事上一直有分歧。

有一次,S出差去外省一週,去談新的訂單,回來的時候,發現W人不在廠裡了。去W家,發現W很快把房子賣了,一家人都搬走了。打電話也打不通,怎麼都聯繫不上他人了。

問了財務以後發現,W把賬面上能提的錢都提走了,然後在S出門後第三天,就再也沒來過公司。

S以為,W是捐款跑了。

他想,沒想到那麼多年的兄弟,最後跑了,可能有苦衷吧。但是反正自己這次去外省已經簽了訂單回來,雖然手頭沒有流動資金了,但是去銀行借一筆應急,廠子很快又能運轉起來。

然而,當S想拿著地契和房產證去銀行的時候,才發現,所有的放在保險櫃的證都不見了。而且,不久後,債主也找上門來了。

原來,W揹著S,借了一部分高利貸,本來打算用於擴大廠房,但是借的部分錢由於利息實在是太高,而廠裡最近訂單量少了很多,每個月連利息都不能按時還上,於是W開始越借越多高利貸,拆東牆補西牆,但是依然不夠還清債務。

最後,W為了防止連累自己,就又借了一筆鉅額的高利貸,把所有地契證書都押上了,然後拿著資金跑路了。

這時候,S開始意識到自己眼下的艱難了。

由於沒有資金,新的訂單沒法開展,舊的訂單交不出貨,違約金也開始疊加,S走投無路了。

他嘗試過借債,但是身邊朋友都是靠他生存的,根本沒地方可借。無可奈何之下,廠子倒閉,解散了所有員工,S從一個億萬富翁,迴歸了一無所有,還一身債務。

然而,放高利貸的人,並不會因為S破產而放棄索要債務。高利貸的人經常找到S家,從一開始的惡語相向,到後來搬空S家所有值錢的東西,開走所有車子,S辛苦創下的家當,幾乎在一個月間,都不見了。

S家門上開始被紅油漆寫上“欠債還錢”,S的爸媽開始頻繁被騷擾,S的妻子與他離婚。

偶爾的時候,S看到追債的人又上門來,會想去鄰居家躲一躲。

那些鄰居,以前受了S不少恩惠,表面上也一直對S非常友善。但是到這種情況下,大部分鄰居是假裝不在家,偶爾有家裡有動靜不能假裝不在家的,就開個門縫跟S說家裡來客人了,不方便讓S進去。

這些情況,S都忍了。

直到有一天,S上樓回家的時候,動作比較輕,但是聽到樓上一群鄰居在聊天,內容似乎與自己有關,於是S停住了腳步,聽談話的內容。

大姐A最先說:你們說,那個S怎麼還不死的,搞得我們樓道里沒有安穩日子。

旁邊A的老公說:別這麼說,S當年幫了我們不少忙的。

插上大哥B的聲音:他幫什麼忙了,當初他生意那麼好,開給我們的工資還不是就那一點,自己開著跑車,給我們什麼了?

B的老婆也說:是啊是啊,我看他就是現世報。

一個看著S長大的大媽也說:S這個人啊,我從小就覺得他不靠譜,有點錢你們看看他裝的那個樣子,本事麼沒有,害人倒是挺厲害的。

旁邊鄰居還在七嘴八舌得說著,無非是“活該”,“晦氣”,“掃把星”之類的話。

聊到最後的時候,最開始的A大姐又出來說:要不,下次,等債主找上門的時候,我們把他包圍起來,逼他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把房子房產證也交出來,說不定還能安穩幾天。

周圍紛紛附和。

然後鄰居散了,S才敢再上樓,輕手輕腳得進屋,然而依然渾身嚇出了一身汗。

他沒有想到,平時看上去那麼和氣的鄰居,其實背地裡都多麼希望把他推下深淵,好像跟他們並沒有仇,但是他們都恨不得自己去死。

那天夜裡,S帶著爸媽,收拾了所有剩下的東西,包括那根愛馬仕皮帶,和手上唯一的手錶,然後離開了南方小城。

躲債三四年,到哪都是打個短期工,換了很多個地方。

最後,來到我們的城市安定下來,又娶了妻子,開了家小店,過起了小日子。

但是那段過去,似乎讓S自此以後很難再相信人,他待人永遠保持著距離,大概有些醜惡,已經很深得印刻在他腦子裡。

人性的偽善,就是如此,即使表面上再客氣再低三下四,背地裡恨不得眼睜睜看著你死,甚至還要補上一腳才過癮。


人性的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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