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春人②|透骨鮮的馬鮫魚正當季!跟著寧波漁老大,出海捕魚去

當人們從疫情魔咒中醒來,世界仍是生機勃勃的模樣。打開門,是草長鶯飛的季節了。春天是青春的季節,是一切重新開始的季節,是給人以信心和樂觀的季節,是新翻過來空白的一頁紙。錯過的時間,趕回來。雖緊迫,但從容。——獻給浙裡所有的趕春人

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唐旭鋒 文/攝

視頻製作 鄭陽

赶春人②|透骨鲜的马鲛鱼正当季!跟着宁波渔老大,出海捕鱼去

〖引子〗

中國有一種美食文化叫“明前”,通常取自植物的頭芽、產籽前的魚類等。因為季節性極強顯得稀缺而珍貴,是真正的“過時不候”。

如明前龍井、明前螺螄、明前刀魚、明前馬鮫魚……

“春事剛臨社日,楊花飛送鮫魚。”

今天的故事,就從寧波象山港的馬鮫魚說起。

要問這個季節最美的海鮮是什麼?寧波人一定會說馬鮫魚!

馬鮫魚學名藍點馬鮫魚,清明節前後這一個多月,成群藍點馬鮫順著潮水洄游至象山港產籽,性腺發育成熟,加上洄游大量的運動,肉質鮮嫩肥美又緊實。寧波人送給它們一個優雅的名字:“鰆鯃”[chūn wú]。鰆由漢字魚和春構成,可謂春天的尤物,在民間老百姓也喊作“川烏”。

靠海的舟山、寧波人吃魚,求一個鮮字。當季的川烏洗淨切段,搭配鹹齏(雪菜)和春筍絲同蒸,便是一盤讓人為之垂涎的“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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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齏燒馬鮫魚。

馬鮫魚既簡單又經典的吃法是香煎。

新鮮馬鮫整魚橫切成“半寸厚塊”,用鹽略微醃漬再稍稍風乾,使魚肉緊實和入味。鹽醃是料理馬鮫魚的關鍵,經過輕醃後的馬鮫魚肉才不柴,魚肉質感如雞絲,但比雞肉更加柔順,有一種緊緻又細糯的口感。整片魚排放入平底鍋用豬油幹煎,隨著魚脂滲出,焦香四溢、滿屋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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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蒸馬鮫魚。

話說位於寧波鄞州區的千年古鎮鹹祥,是一個吞吐著“鮮”氣的藍色海灣小鎮。這裡也是寧波市區離“藍海”最近的地方。在鹹祥,每個月都有代表性海鮮上市,如一月鯔魚、二月綠雜、三月蟶子烏賊香、四月馬鮫魚……

捕川烏需在晚上。

這天傍晚,我跟著鹹祥鎮的漁船,出海去捕川烏。

〖下海〗

3月20日,農曆二月廿七,小潮汐,晚上滿潮(潮水最高點)時間為晚7點。

當天下午4點,寧波鄞州第一近海點——鹹祥鎮橫山碼頭停了10餘艘小漁船,每艘船上都插著的紅色旗子,在海風中獵獵招展。

當地漁民朱春雷在碼頭邊等著我,隨後把我帶到自己的漁船上。這艘玻璃鋼製漁船長12米,寬2.5米,編號浙鄞漁11305。漁船載重8噸,駕駛艙後部有兩個高低鋪,可供4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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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春雷今年41歲,是土生土長的鹹祥人,自稱是橫山碼頭最年輕的船長。船上還有三名老船工,分別是朱春雷69歲的父親以及兩位同村村民。

這一天,是朱春雷復工以後的第六次出海。

受疫情影響,今年出海時間比往年遲了10多天。朱春雷說,之前連續5天出海,三天在象山港,兩天去了象山港以外的海域,最遠到了普陀一帶海域。

船艙裡堆滿了漁網。朱春雷告訴我,這是流刺網,漁網有三層,一層網孔小,兩層網孔有拳頭大,適合捕撈兩斤以上的魚。每張網有20米長,7.2米高,30張網接成一張大網。船上共有四張大網,到了海上後,四張網連續放下去,收上來,再放下去,一個晚上要循環4次。忙完後天就亮了,回到碼頭時魚市剛好開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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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為什麼選擇晚上出海,還有一個原因是和潮汐有關。朱春雷說,當天是農曆廿七,是小潮水,海水很藍很透徹,白天捕撈的話,魚兒看到漁網會躲開。

下午5點一刻,纜繩解開,馬達聲響起,在浙鄞漁11305帶領下,十來艘漁船向著東邊象山港海面齊齊出發了。

〖放網〗

風很大,洋麵開闊。我乘坐的漁船像快艇一般搖晃著尖尖的身子,向前疾進。朱春雷的父親穩穩坐在船頭,瞭望前方。

朱家祖孫三代以打漁為生。朱春雷告訴我,他14歲就跟著父親出海,成年以後就接了父親的班,當了“船長”。現在父親年紀大了,退居二線打打下手,開船掌舵、指揮捕魚的事都交給了朱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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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開出約20分鐘後,馬達停了下來。

朱春雷看了看周邊其他漁船的方位,指揮三名船工放網。紅旗杆扔進海里倏地立了起來,漁船慢慢開動,船工們拽起漁網放進水中。兩根紅旗杆連接的,便是一面600米長的大漁網,紅旗杆上裝有指示燈以及定位器。

“海面上漁網很多,有些是其他漁民的,如果遇到大霧天,可以通過定位器找到自己的漁網。”朱春雷告訴我。

6點20分許,四面大漁網全部放完。漁網在海上隨著潮水漂啊漂,我們的漁船也跟著漂。馬達徹底熄火,蔚藍色的海面上暮色籠罩,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西面的象山港大橋上的霓虹也亮了起來。

船工們點燃一支菸,隨意找地方靠著,享受這難得的片刻悠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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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這空暇時間,朱春雷給我講了一些捕魚的常識。

這個季節出海捕撈馬鮫魚,海面那麼寬,只要避開航道,漁網放哪裡都會有收穫。雖然有標識,漁網會隨著潮汐漂盪,有時難免和別家的漁網纏在一起。朱春雷說,他曾經去象山港西邊的海域捕撈,漁網與奉化漁民的漁網攪在一起。

“他們的網不一樣,走深水區的。”朱春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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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網〗

天色全黑了,各家漁船都點起了燈,在海上星星點點的。伴著呼呼的海浪聲,偶爾經歷,還挺有詩意。

晚上8點,開始收第一網。

漁船靠近用作標示的紅旗杆,船工將一根拉桿橫劈過去,杆上有鉤,紅旗杆被扯了過來。其他三名船工在船邊依次排開,伸手拉住漁網,一點點把網往回收。船頭有一個液壓收網機,漁網底部有鉛塊,需要機器才拉得動。朱春雷的父親站在液壓機旁,操作機器收網。另一端,一位船工負責拉漁網浮標這一端,中間一位拉網的船工,主要負責清理粘在網上的垃圾,如蘆葦竿、牛奶盒等。當然,他最重要的工作是將套住的魚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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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春雷更沒閒著。他在掌舵的同時,還得時刻注意漁網有沒被難搞的垃圾纏住,若不及時清理,整隻網都要被卡住。一旦發生這種情況,他嘴上銜一把小刀,趴到船上將漁網割破,把垃圾處理掉。此外,如果看到有漁船靠近,他就拿起強光電筒照過去,提醒其不要靠近,以免兩船撞上或漁網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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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來了,來了!”駕駛艙內的朱春雷眼光銳利。我立即走近,一看並不是馬鮫魚,而是一條鯔魚。過了兩分鐘,第二條魚上來了,這回終於是馬鮫魚。這天晚上抓到的第三條是鱸魚。

第四條是個大傢伙!只見那位老船工將魚從絲網中取下,若無其事地放在甲板上。

我蹲下來細細地觀察,發現這條馬鮫魚快有我的手臂那麼長了,毛估估10斤左右。馬鮫魚的樣子還真漂亮,背脊青綠相間,閃閃發亮,腹部是銀白色,頭尾翹起,呈一道彎彎的弧度,據說這都是藍點馬鮫魚與其他馬鮫魚的顯著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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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過去,第一張網全部收上船。我數了數,戰利品一共6條,出乎意料啊,按這個產量,一個晚上下來收穫頗豐。

然而,接下來的收穫卻有些讓人失望。

第一張網收上來後,馬達又響起,朱春雷開動漁船找個位置,把漁網又放了下去,這個過程大約需要10分鐘。接著收第二張,第三張,第四張。

6,0,3,1。我像一個小學生一樣,把四張大網第一次的捕撈成果做了統計:一共10條。

這時已是晚上10點40分。

海風吹拂,夜闌珊,遠處燈光明滅。船工們每收完一趟網,就點一根菸休息一會兒。朱春雷的父親不抽菸,就站在船頭凝望著遠方,從口袋裡摸出零食放進嘴裡(我以為是花生米,後來問了是蠶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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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

晚上11點以後,我有些犯困,便回到艙內小床上打個盹,只是轟隆的馬達聲令我無法入睡。

迷糊中睜開眼,已經是凌晨一點多,看到他們還在收網。

起床後發現,此時已經退潮,隨著潮水,漁船離象山港大橋越來越遠。收網過程中遇到了麻煩,朱春雷的漁網與同村漁民的網纏在一起了,兩家的船工費了好大的勁,才將漁網分開,但絲網上纏住的垃圾卻來不及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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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出海算不上順利,朱春雷決定提前返回碼頭。

時間已接近凌晨三點,一隻小船靠過來,船東小夥用本地話和朱春雷交談著。原來那是當地最小的一種漁船,沒有駕駛艙,柴油機裸露在外。因為軸動皮帶斷了,小夥希望朱春雷拖著他的船返回碼頭。

於是,浙鄞漁11305拖著那艘小船返港。到了橫山碼頭,此時天還沒亮,時間為凌晨3點一刻。

大家出海時都沒吃晚飯,因為提前回來,正好有時間做一頓早飯。於是,一條近四斤重的馬鮫魚成了我們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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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鮫魚切塊後,洗淨,放進鍋裡煮,船上的鹹菜是常備著的,隨時可以下鍋。

很快,一道最原始最簡單也是最鮮美的鹹菜燒馬鮫魚便出鍋了。這是我第一次品嚐馬鮫魚,船工還去碼頭買來啤酒,我們邊吃邊聊。一位船工告訴我,馬鮫魚只有清明前後才好吃,再以後價格會逐漸掉下去。清明往後一個月,象山港也很難再捕到,菜場賣的都是外海拖網漁船捕撈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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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船上現殺現煮的馬鮫魚,就著啤酒,別有一翻風味。

馬鮫魚沒有刺,滿身都是肉,吃起來細膩軟糯。這是我的口感。朱春雷的父親夾了一塊馬鮫魚的內臟給我,說這個更好吃,真是感動。

喝完啤酒,大家吃飯,接著上床睡覺。凌晨4點半,朱春雷的老婆趕到碼頭,把晚上捕獲的魚帶走了,準備天亮拿到鹹祥菜場去賣。

我最後給這一趟出海做了一個統計:一共下了6次網,共捕撈到18條魚,其中鱸魚一條,鯔魚兩條,馬鮫魚15條。一條馬鮫魚被我們當早飯吃了,朱春雷的朋友預定了兩條,他又留下4條準備送人,剩下魚都被朱春雷的媳婦拿到市場上去了,包括最大的那條馬鮫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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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市〗

鹹祥菜場離橫山碼頭僅3公里多。清晨5點,天還沒亮透,我來到菜場想靈個市面。

菜場門口的路上,早已人聲鼎沸。一筐筐擺出來的,幾乎都是剛剛捕撈上岸的馬鮫魚,新鮮透骨。我逐一打聽了下,都是70元一斤的價,成筐買的話,漁家一般出價65元一斤。我看到有人一口氣買下兩筐,說是寧海一老闆買去送禮的。有一條肚子鼓鼓的雌川烏,一稱足有20斤重,老闆娘便宜出手,收了買家1050元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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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沒亮,魚市就已經是熙熙攘攘的人了。

天亮以後,我轉悠到菜場裡面,碰到了朱春雷的母親和媳婦,她們正在賣魚。

“那條最大的剛賣掉了,9斤7兩,80元一斤。”朱春雷的媳婦告訴我,買主是當地的一個老闆。這個時節透骨鮮的馬鮫魚是寧波人的最愛,不愁賣不掉,剩下的10條應該能賣個3000多塊。

我問了好幾位漁老闆,今年馬鮫魚的市場價比往年要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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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這時還能賣120元一斤。”一個漁老闆告訴我,馬鮫魚的價格每天都不一樣,上個星期剛上市時,鹹祥菜場也賣到過130元一斤,但很快往下掉,一路跌到七八十元一斤。

“和疫情有關係,也和馬鮫魚的捕獲量有關。”朱春雷告訴我,這個不好下定論,“目前馬鮫魚洄游到象山港還不是特別多,這和氣候、潮水有關係。”

“三冬不如一春。”朱春雷說,清明前後這一個月的捕魚時機,必須要抓牢。他給我算了一筆賬,每天兩個小工800元,柴油200元,一天開支起碼要1000元。所以說,除去成本,多抓一條魚,賺到的都是自己的。

〖漁鎮〗

經歷這次出海以後,我和朱春雷一直保持著微信聯繫。

3月21日,中潮,3月22日,大潮,這兩天朱春雷白天晚上都出海,每次時間不是很長,一天收穫也有十五六條。21日那天下午,他捕到一條15斤的馬鮫魚,興奮地拍下照片發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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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潮天時,潮水高峰期的兩三個小時要避一下的,所以每次出海三四個多小時就返回。”朱春雷告訴我,作為漁民每天跟著潮水跑,作息時間一天一變,很辛苦的。偶爾回家休息一下,基本上在捕魚季節,他和另外三位都吃睡在船上,一直要忙到5月1日禁漁期。

8月1日開漁後,小漁船又可以出海了。朱春雷告訴我,秋冬季,在象山港裡捕撈梭子蟹和白蟹比較多,其他魚也捕,家裡的兩個房間都堆滿了漁具。

“這些日子,我和父親兩個人出海,就賺點生活費,掙不了大錢的。”朱春雷說,每年到了臘月初,基本就不出海了。然後,等到春天時捕馬鮫魚。

每年的禁漁期,他主要在家休整,也會去親戚店裡打打零工。

“現在政策好,每年漁船還有柴油補貼。”朱春雷說,鎮裡也在開發旅遊,越來越多的人來鹹祥買海鮮、吃海鮮,對於漁民來說,這也是一大利好。

鹹祥鎮漁業站站長戴正煌告訴我,鹹祥海域是鹹淡水的交匯處,其海鮮鹽度比外海低了2°,鮮度高了2°,海鮮自然更加美味。因此,鎮裡提出“鮮2°”這個概念,想要打造海味鹹祥。

“作為鹹祥美食的頭號招牌,鹹祥人把馬鮫魚辦成了文化節,今年已經是第四屆了。”戴正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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