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生八千里歸國,有人只敢在飛機廁所裡吃飯

留學生八千里歸國,有人只敢在飛機廁所裡吃飯

▲在英留學生在機場的實拍圖,不少人除了口罩、還備足了手套、護目鏡、防護服等防疫裝備


作者 | 花朵財經

ID | F-Fin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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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疫情,逸軒現在會在英格蘭諾丁漢大學繼續讀著自己的計算機課程。

諾丁漢這座小城悠閒、靜謐、恬淡,絕大部分居民不似倫敦人那樣忙碌,人們喜歡在家門口花一磅買一籃樹莓或者櫻桃,午後相約去咖啡館直到日西墜。

但一切都被疫情改變,這座城市承自拜倫和勞倫斯的文學氣質未能拯救它脫離疫情,城市的守護神羅賓漢面對疫情也同樣無能為力。逸軒和許多留英學生一樣,不得不走上異常艱難的歸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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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英國都在為疫情早期的任性買單。”

頗諷刺的是,諾丁漢隔鄰的謝菲爾德是現代醫療防疫隔離制度的首倡之地,但直到三月初——西歐國家意大利和西班牙的疫情當時已經呈擴散之勢——整個英國對疫情都是漫不經心的,在絕大多數當地人心裡,新冠疫情仍然是僅存在於遙遠東方大陸的陌生病毒,逸軒親耳聽當地人說過,有英吉利海峽在,英國就是安全的。

留學生八千里歸國,有人只敢在飛機廁所裡吃飯

▲《零號病人》,一部講述病毒蔓延全球的英國電影。但現實中的英國政府和人民對病毒麻痺大意的態度和藝術作品中完全不同

儘管感染者不斷出現,且2月中旬從澳大利亞感染新冠肺炎,一度被傳為整個歐洲的“零號病人”的患者就是英國人,但事實上英國直到3月15日鮑里斯宣佈“群體免疫”的消極抵抗措施之前一直都是過度放鬆的。美國至少還出現了哄搶現象,但英國的boots等醫用品連鎖商店的貨架上,直到3月10日左右口罩、消毒水等物資還不算是搶手貨。

留學生八千里歸國,有人只敢在飛機廁所裡吃飯

▲知名醫藥連鎖商店Boots

這也方便了逸軒等留學生採購物資。

從疫情剛在英國蔓延時,中國留學生就都很戒備,能錄播的課程的基本上都不會到線下去上,並且日常都做足防疫措施,逸軒說:“我們購買全了幾乎所有防護用品,包括但不限於各類標準口罩,一次性醫用手套,護目鏡,免洗洗手液,消毒紙巾,防護服。”

但當地人沒把疫情當一回事,在逸軒回國前一天,英國諾丁漢有8個確診病例,年輕人還是照樣泡吧蹦迪,戴口罩的幾乎只有中國人。

與國內的嚴防嚴控相比,英國的消極防疫政策反差鮮明。英國政府甚至向公眾宣傳口罩無用論,逸軒表示身邊有朋友走在路上被當地人勸說不要戴口罩。“我們不知道確診病例是否就在身邊。”逸軒說。

“起初只有中國人是在意的,真的一點也不誇張,全英國都不在意,在這裡的印巴人歐洲人美國人也不在意,只有中國人意識到了疫情的嚴重性,我去問了boots的店員,購買口罩和消毒水防護服這些物資的,絕大多數是中國人,當然鮑里斯宣佈不抵抗之後人們害怕了,反而不是這樣了。”逸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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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想要命”

即使是知道疫情的嚴重性,但逸軒等多數中國留學生原本也沒打算回國避難,“像我學的是計算機專業,學業項目對現場測試的要求比較多,回國反而帶來比較大的不便。”

令他改變想法的有兩件事,一是他所就讀的英國諾丁漢大學宣佈將線下課程轉移到網上進行;二則是在英國當地鬧得沸沸揚揚的“群體免疫”政策。

“這相當於是英國政府宣告了自己對疫情無能為力,整個社會一下子就慌亂了,我和我身邊很多同學都是這樣才決心回國,哪怕是學業受到影響也沒辦法了。”逸軒說。

相比逸軒,還有些留英學生的遭遇更加慘痛,有人已經拿到工作offer,回國的話等於工作就黃了。逸軒的學姐,已經留在英國8年的阿蕊就是不得不放棄工作的一員,“英國是居留10年就能拿永居,現在放棄工作是很艱難的選擇,但是相比永居資格,我更想要命。”阿蕊說。

逸軒說,絕大多數留學生都和自己一樣,面臨學業/事業VS健康/安全的兩難選擇,最終有人留下,更多人選擇回國。“留下其實就是賭概率了,很大的概率被傳染,被傳染後,回國之路基本上就斷掉了,除非是土豪能像越南富豪公主那樣包機,否則留在當地,就又有很大的概率遇到醫療資源被擠兌的情況,那危險係數就太高了。”逸軒說,自己和家人搜索了很多疫情相關的報道,家人還想方設法諮詢了專家,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必須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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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9日左右在希思羅機場引發恐慌的宿醉英國女生被隔離

逸軒等直接選擇回國的人,還不算是最曲折的。在LSE讀書的劉晨,2019的聖誕節回中國,春節遇到疫情被滯留,好容易到了2月中旬航班通了回到英國,僅僅過了半個月,英國的疫情就變得比國內嚴峻百倍,曾經全球疫情最嚴重的中國反而控制得特別好,劉晨就又不得不再次返回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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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生隨時盯緊航司政策,人手三張機票

顯然,疫情對留學生學業和生活上的影響已經發酵。但當逸軒意識到要回國的時候,機票已經非常緊張了,“當時有很多英國要封城的傳聞,導致大多數想回國卻沒買到機票的留學生比較焦慮,沒有心思學習。”

幾經波折,逸軒在家人的幫助下終於購得一張國航直飛的機票,平常來回不到4000元的票價,如今單程就要19000元,並且該航班一度取消又恢復。

“機票是真的難買,一是直飛航班很難搶到,經濟倉的票價賣到商務艙的價格,而且一票難求。很多人只能選擇轉機,而轉機國家的政策總是變,不知道能不能走得掉。”逸軒說,特殊時期,各國家和各航司的政策堪稱一日三變,留學生們不得不時時刻刻盯緊,否則一旦有變即使是OTA平臺出了票,航班也照樣會被取消,甚至不排除出現極端情況飛到轉機的國家反而被滯留的情況,“實在是一種精神折磨。”

因此,逸軒和留學生朋友們決定回國後,購票都是採取“人均三張票”的保險策略,“大家在盯緊各國航司的同時,基本都通過去哪兒、飛豬等多個購票平臺同步買,以增大購得有效航班的概率。”

價格也是不少留學生不得不“折騰”的原因,由於高企的票價和多變的航班,不少留學生儘管心急如焚,但只能緊盯各國與各航司的政策買票,而在兼顧性價比的前提下搶票十分困難。例如倫敦直飛北京很貴,但是從倫敦飛德國,再從德國飛上海,也許就會省下好幾萬元。不是所有留學生都是土豪,有人直飛回國,更有人不得不冒著感染的風險輾轉多國,祖國在此時成了“逃毒”的最佳選擇,也是留學生心中的唯一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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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幾個小時的航程,有人只敢在飛機上的廁所吃飯

“明知道回國的路上很危險,轉機也是增加危險,但是沒辦法,直飛的航班每天都有,甚至公務機也有,但是動輒十幾萬二十幾萬的票價,絕大多數人不捨得買。”阿蕊最終選擇了轉兩次機回國。

“決心不在飛機上吃飯,全程帶著口罩和塑料遮住臉的那種擋飛沫的頭盔,坐在飛機上我一直在胡思亂想,甚至擔心從法蘭克福飛回北京10幾個小時不吃飯會不會降低免疫力,反而導致自己被感染上,畢竟我可以不吃,但同機者是要吃飯的,要摘口罩的,只要有一個感染者在飛機上,所有人都很危險。”阿蕊說。

花朵財經詢問了多位歸國留學生,他們幾乎都有“吃不吃飯”的嚴重顧慮,“不怕你笑話,我從倫敦飛國內本來也是決心不吃飯,後來實在餓得肚子咕咕叫,拿著消毒劑和飛機餐直奔廁所,在廁所裡用消毒劑一頓噴,噴完之後大口大口扒飯。因為廁所裡給人的感覺比機艙裡安全,在機艙裡實在不敢摘掉口罩吃飯。”在倫敦大學瑪麗皇后學院讀書的中國留學生許旭說,那是這輩子最難忘的一頓飯,一邊吃一邊不由自主流著淚。

這些留學生的擔心並非多餘,近日我國的輸入病例中,已經出現了疑似在飛機上感染的病例。

“肯定知道有這種風險啊,但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吧,在飛機上煎熬十幾個小時,只要回到中國就放心了,留在英國這邊那就是無時無刻的煎熬,不光自己擔心,家人父母也跟著一起擔心,所以回國儘管有風險但是這個風險值得冒。”逸軒說。

3月19日,逸軒終於抵達上海浦東機場。他放眼周邊,是嚴陣以待的防疫關卡,積極配合佩戴口罩的中國同胞。

逸軒說,剛到英國時,對英國人有點暗暗的羨慕,“他們生活得挺愜意,挺瀟灑的吧,個個都有一張從小到大沒受過欺負的臉,走在大街上人們哪怕對陌生人打招呼笑得也挺真誠,挺喜歡這種感覺的。”

但是,這一次的疫情,改變了逸軒的想法,“歐洲國家的這種閒適愜意的生活,基本上已經摧毀了他們應對大事件的應急反應能力,這種在疫情面前隨波逐流、放任不管的情況不僅是在英國,還在歐洲多數國家出現,即使是常年打仗的美國都沒有例外,原因是什麼?我覺得是他們平時活得太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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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中的倫敦姑娘哭訴想回中國

哪裡像中國人,中國篤信著一句古話: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如果放眼歷史的長河,會發現和平安樂的日子是極少數,饑荒、瘟疫、戰爭才是人類整個歷史的主旋律。

“在機場等行李時,看到海關人員穿著整齊制服從身邊列隊走過,那一刻我真的很有安全感。”逸軒說,從未有哪一次回到故土,像這次一樣有劫後餘生的感覺,感動得想哭。

逸軒緊接著要面對的,還有近半個月的集中隔離,以及學習、生活節奏的大幅錯亂。同時,作為歸國留學生的一員,他耳邊不乏一些不理性的聲音,“千里投毒”“歸國巨嬰”等極端的言論甚囂塵上。

對此,逸軒心中也很無奈,“國內疫情爆發嚴重時期,我給紅十字會、韓紅基金會都捐過款,也給國內機構寄了口罩,希望能儘自己的力量幫助祖國。如今自己在國外遭遇疫情蔓延,在國外極度缺乏安全感,卻聽到這些不友好的聲音。”

“但畢竟最黑暗的日子已經過去了。”逸軒說。

截至北京時間3月25日6時30分,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發佈的實時統計數據顯示,全球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累計417698例,累計死亡18614例,治癒107823人。中國以外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數33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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