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紅粉》: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的故事

蘇童,中國著名作家,小說《妻妾成群》被名導張藝謀改編成《大紅燈籠高高掛》,獲奧斯卡金像獎提名。

其小說風格獨樹一幟,以唯美的敘事風格講訴了一個個舊時代發生的故事。他大膽充滿奇思異想的佳構,引人入勝,更令人讀後深思。

蘇童的作品《紅粉》講述了新舊時代交替的1950年,新政府對妓院進行整頓的事情。故事以三個主人公的命運為主題拉出時代背景下,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的情感糾葛。撇開她們妓女與他嫖客的身份,小說中兩個女人鮮明的個性特徵,以及獲得不同的結局,就值得做為個案分析一下。

蘇童《紅粉》: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的故事

秋儀:迫入風塵的美麗女子,剛烈潑辣又善良,敢做敢為,膽識過人,也不過是命運蹂躪下一顆千瘡百孔的靈魂。

十七歲的秋儀進喜紅樓之前對未來充滿了想象,她企盼一個又英俊又有錢的男人把她的貞操買走,她拒絕了許多男人,最後等來了老浦。如果說那時的秋儀過了一條河,那麼老浦就是唯一的橋。

進入喜紅樓是秋儀風塵生活的開始,笑來迎往諸多男子,唯讓她難以忘記老浦給她的烙印和影響。女人對她第一個男人往往記憶深刻,有著不一樣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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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背景下,政府大力闊斧整改封建遺留賭場妓院歌舞廳時,舊的一切即將覆滅,新的氣象迎風招展。習慣了紙醉金迷的生活,面動社會動盪後產生的改變,秋儀對未來充了恐懼。

秋儀坐在卡車上內心抗拒著整改,口頭上不斷挑畔著押解的軍官,她頗有破罐子破摔的勁頭。當她看到一閃而過的老浦時,新的念頭已在她腦中產生,她把他看成了可以最後依託的對象。

從醫院檢查完身體,秋儀她們要被送到勞動訓練營接受二年的勞動改造。途中,在卡車經北門車速慢下時,秋儀縱身跳出了車廂。

秋儀首先回到喜紅樓,她要拿走賣身積累下的財物。老鴇本想獨吞下她的積蓄,最後屈服於秋儀的刀槍口舌和她不要命的鬧騰,只好全部歸還了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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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儀投奔的對象唯有老浦。她希望老浦對她的收留不單是可憐,多年的情份聚集,她盼望他能成為她的歸宿。

老浦雖然喜歡秋儀,但迫於母親的壓力,勸說秋儀離開,她的身份註定她和老浦之間有道深深的鴻溝。深深的失望讓秋儀悲憤莫名,男人的心挖出來是堆爛泥嗎?秋儀徹底對老浦死了心,他是不會娶她的,她拒絕了老浦別的安排,在她心裡把他歸入嫖客是她按撫自己情感的唯一理由。

無路可去的秋儀如霜寒掃下的枯葉徘徊在路上,黃包車途經她家所在的棚戶區時,她很想回去,當她看到熟悉的破敗屋子,聞到酸臭骯髒的氣味,扔給父親一個戒指後,她忍著揪心的痛苦,決然離開了那個地方。回不去了,她的家也不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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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投無門的秋儀最終看到了她救命的歸宿:尼姑庵。她奔著這點亮光,極力說服老尼收留下她:她有錢可以養活她們。焦慮和絕望讓她威脅老尼,不收留就放火,大家同歸於盡。

命運對她的慘烈在秋儀做尼姑後也沒放過她。先是得知老浦娶了小萼對她精神上的打擊,後是尼姑庵得知她的妓女身份後把她趕了出去。秋儀,再次陷入絕境,一種最深的悲愴打進她的內心裡,她想了很多,有些後悔那次跳車,不然自己也可以有個工作開始新的生活。

秋儀回到了那個陌生的家。姑母與表弟對她的嫌棄顯而易見,他們冷淡她,恥笑她,這樣的日子以昔日的喜紅樓頭牌秋儀,最終嫁了雞胸駝背的老光棍馮老五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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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萼:柔弱的外表下是一顆貪戀享樂的心,如菟絲花離不開大樹,依附著他人才能生存下去。

小萼是個怯懦的姑娘,同是喜紅樓的妓女,她習慣了把秋儀當成主心骨,什麼事情都要依賴她,秋儀不在,她就心慌的不行。

秋儀跳車丟下她後,她就失去了生活的勇氣。習慣安逸生活的她,面對三十條麻袋的縫補,她甚至選擇自殺來逃避。

小萼是十六歲時自己賣身到喜紅樓的,她討厭勞動,拒絕做一切吃苦的活計,她認為接客掙錢也是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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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的勞動改造無疑是失敗的,她認定自己是個賤貨,有男人就有自己的活路。對於解放後的新生活,骨子裡她依然留戀舊時的舒適。當收到秋儀捎給她的東西后,她頹靡的面貌又恢復過來,外面世界還有秋儀這個姐妹呢。

二年改造結束後,根據小萼的好吃懶做性格,她分配到最省力的工作:揀玻璃瓶。

小萼和老浦因為秋儀的關係,來往逐漸增多。得知秋儀與老浦恩斷義絕後,小萼把自己就靠在了老浦身上。1952的老浦已是窮困潦倒,他所有資產被政府沒收,闊少爺的奢侈生活遭到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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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萼的楚楚可憐本就讓老浦有點憐惜,當看到改造後參加工作後的小萼,他的心就是怦然一動。對於看望秋儀的提議,隨著二人關係的驟然生溫而戈然停止。

小萼的好吃懶做在和老浦生活在一起時發揮的淋漓盡致,她不管老浦有沒有錢,想吃什麼只管去要,浪蕩子老浦愛面子,只管答應著張羅,當財物借錢下飯店,是兩人結婚前的常態。

小萼懷孕提出結婚,老浦答應為她舉辦一場像樣的婚禮。親戚朋友沒有人再借給老浦錢,他只好走最後一步棋:逼迫母親的私房錢。

拿到金條後,老浦與小萼舉行了奢華的婚禮。與其說習慣使之,不如說是最後的盛宴。老浦深知這是他最後一次享樂了。他雖然笑著應酬賓客,但他眉宇間凝結著牢固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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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萼容光煥發遊弋於賓客之間,其美貌與風騷令人傾倒。而被他們遺忘的秋儀這時卻差人送來了賀禮。小萼追了出去,面對秋儀她有深深的愧疚,原本老浦是秋儀的情郎。而秋儀對一切都已看淡,雖有失落,她還是祝福老浦能幸福。

秋儀說老浦很對的起你了,你也要好好對他,對的起他。她把無意識中買的傘遞給小萼,看到小萼隆起的腹部,她看穿了小萼的鬼把戲,不喜歡勞動,纏上老浦過她舒服的日子,這也許才是小萼的真實目的。

沒有誰比秋儀更瞭解小萼,在她犀利的冷酷眼神下,小萼啜泣起來,是老浦纏上了我,我有什麼辦法?她認為男人就是一輛驛車,你不坐,終歸是要有人搭車趕路的,所以秋儀你也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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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浦租了房子當做新房。小萼懷孕在家,老浦上班後,她舊習不改用喜紅樓那一套與男房東搞曖昧。老浦發現後如吃了蒼蠅般噁心。

老浦斥責小萼後,她開始大鬧,直到老浦請假一天哄她,她才消停。她說:我也只有你了,從小爹不疼娘不愛,只有靠男人了。你要是對我不好,我就去死。

小萼對於享樂那一套本事不會忘記,懷著身孕不能幹活兒卻要通宵打麻將,吸菸吐出極標準的圈圈,聽到男人的讚美,反而沾沾自喜。對於老浦的憤怒,她反駁你是我男人就要養我。

婚後的老浦脾氣很大,小萼覺得可能是自己懷孕影響了他享樂,她有點遷怒肚子裡的孩子。什麼事情都是有得有失,這一點背離了她最初對婚姻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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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出生後,小萼依舊不肯做家務。勞累一天的老浦侍候她,她還挑肥揀瘦。老浦愁眉緊鎖,小萼的哭鬧孩子的哭鬧已經快讓他崩潰。

老浦從公司拿回來很多錢,小萼開心地又開始過奢華愜意的日子,她盡情地購物,買吃買穿買首飾,對老浦她又恢復了嫵媚溫柔。

老浦偷盜公司財物被發現,判了死刑。對於他的犯罪原因,人們都說老浦過慣了少爺的鋪張生活,對新社會不習慣適應不了才偷錢的。唯有小萼明白誰害死了老浦,她自責不已,卻並不認為自己錯到哪了。

小萼做了一年寡婦,揹著孩子幹活兒,日子過的艱難。她和房東私通後被女主人發現趕了出去。她找到秋儀,把孩子託付給秋儀,她隨著一個男人奔赴新的生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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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浦的孩子叫悲夫,秋儀很喜歡他,視如己出並撫養長大。也許在她心裡,老浦的死何嘗與她沒有關係?

《紅粉》雖然講的是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的故事,但通過他們各自命運的軌跡我們不難發現,封建社會毒害的不只是文明淪落,更是對底層人們精神造成了長久的殘害。

因生活所迫墮落青樓,秋儀與小萼只是兩個代表人物,她們從開始的反抗到遵守規則,又到習慣與依賴,這個過程已經根深蒂固的種植在心間。好逸惡勞,追求享樂,忘不了過去走不出來。就像老浦終極一拼的消費方式,只為剎那的燦爛,典型的吃一頓撐死下一頓捱餓的生活方式,這種思想最終推他墜入了深淵。

新社會拉她們走出喜紅樓那種人間地獄時,她們的反應是抵抗不服從,排斥勞動改造拒絕重新做人。而秋儀的這種不合時宜剛烈個性造成了她一生的悲劇。

她先是逃避改造錯過重新做人的機會,後來是屢屢拒絕老浦和好的懇求,留下老浦與小萼結合的機會。她對老浦的感情從得知他與小萼結婚,就埋葬到了心間。對老浦的死,別人都怨小萼,唯有她說一切都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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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感情角度講,秋儀的剛烈遇到柔弱的小萼,註定是輸的一方。既然愛著老浦,在他懇求她時,何不走出尼姑庵呢?她只是認定老浦是個沒擔當的男人,在她走投無路想嫁給他時,他殘忍地拒絕了,那麼現在,她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份原因重蹈覆徹。

小萼的柔弱激發了老浦的保護欲,他很快把秋儀丟到了腦後。與小萼結婚後,雖然丟了性命,死刑前的激情一吻,足以說明老浦真正愛的是小萼。

結語:秋儀與小萼這兩個人物在蘇童的筆下栩栩如生,透過她們和老浦的感情糾纏,讓我們窺探到那個新舊交替時代的社會縮影,以及低層生活人的思想波動。

接受與抗拒產生的撞擊影響著她們的感情命運,所有的結局都是性格使然下的必然。時代在進步,優劣淘選在繼續,適者生存,陳舊的封建餘瘤遇到大改革,註定會摧枯拉朽,最後消散到歷史的長河中,成就作家筆下一個個悽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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