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勳:不同時代的偶像審美

蔣勳:不同時代的偶像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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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文化的思維


70年代,我剛回臺灣的時候,寫過一篇談論鳳飛飛文章。有些年輕朋友已經不太知道這位“帽子歌后”了。在70年代她每次出現都會戴頂帽子,和她之前所有歌星的造型不一樣。

如果大家仔細回憶,那個時候,正是臺灣慢慢從農業走向加工出口業,經濟轉變的時期,在楠梓等加工出口區,許多的農村女孩都變成工廠女工,這時候鳳飛飛的形象受到認同,她的帽子便成為一個代表 “轉變”的符號。


蔣勳:不同時代的偶像審美


我們常常覺得流行文化不是哲學,我們的哲學系也不會去照顧流行文化,可是在流行文化裡保持了最大的思考的可能性。


鳳飛飛是一種流行文化,鄧麗君也是一種流行文化。軍隊裡面很多老兵喜歡鄧麗君,她代表的是溫柔女性的形象,老兵生的流亡和蒼涼,好像都可以從她的聲音中得到安慰。


為什麼是鄧麗君而不是鳳飛飛的聲音呢?這就是符號的差異。後來鄧麗君在大陸大紅因為“文革”後的大陸人和臺灣老兵的經驗是相似的,經歷長年的顛沛流離,需要一個溫柔女性的聲音安慰。


蔣勳:不同時代的偶像審美

分析當前流行的現象,非常有趣。不過,當我分析到當紅的偶像團體時,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好像距離我太遠了。但我沒有放棄,我在想的是:為什麼這幾張臉會變成流行?


作為一個討論審美的人而言,我要討論巴黎盧浮宮的“蒙娜麗莎的微笑”多美,對我來說太簡單了,因為每個人都說美。可是對於當前的現象,為什麼大家會崇拜這個偶像?這個偶像為什麼在現在這個時間走紅?


蔣勳:不同時代的偶像審美


有段時間,我經常看到公共汽車上貼著當紅明星的宣傳海報。我覺得好奇怪,還嘗試素描好好研究,這張臉為什麼會變成流行?


明明在我們那個時代,他的臉絕對不構成美的條件,也不符合我過去的審美標準,他對我而言是個功課,我要做這個功課,否則沒辦法跟年輕人交流。


研究到最後,也許我會妥協,在吃飯時說:“他好帥!”討好喜歡他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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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不會,而是用我的角度跟他們對話,讓他們也來了解我當年的偶像James Dean,那個頭髮梳在後面、皮夾克領會立起來,一副別人欠他好幾百萬的模樣,還要躺在冰塊上睡一個晚上,起來的時候看著冰塊上面的人形,說:“好棒喔!”

這是《天倫夢覺》《無因的反叛》這些老電影裡,關於我的那個年代叛逆年輕人的符號。每一個時代都會有新的符號出現,可能不一樣,可能完全不同,而這就是思維的起點。


不同時代的審美


城市裡的藝術家,是社會里面的一個現象,也可以是一種思維。藝術家在不同社會里創造出來的審美價值,往往是檢查思維最有趣的東西。

不要小看審美,審美本身是種意識形態,真正的意識形態,這意識形態會藉著審美去篩選出它所認可的價值。

如果我把唐朝美女的畫像跟現代的美女照片擺在一起看,那是非常不一樣的審美標準,為什麼唐朝的人覺得肥胖是美?為什麼現代人覺得瘦才是美?背後有一定的原因。


蔣勳:不同時代的偶像審美

我們覺得青春是美,健康是美,可是有些朝代就會流行“病念美”,不要忘了長達六百年以上,中國女子會把腳纏到骨頭都變形(這也屬於殘害身體的可怕暴力) ;現在我們覺得煙燻妝很美,可是在李商隱的朝代,流行的是“八字宮眉捧額黃”。

就是畫兩道下垂的八字眉,再用如鵝腹股的淺黃色粉,塗滿額頭,如果現代人化出這種妝,你一定會覺得好恐怖!但那是當時最流行的妝容。


蔣勳:不同時代的偶像審美


審美隨著不同的時代、不同的意識形態,不斷改變一直在變。


因此要對審美進行思辨時,首先要放下的是“成見”,也就是你原本的審美標準。


值得注意的是,成見包括你既有的知識,你的知識就是你思維的阻礙,因為知識本身是已經形成的觀念,放在思維的過程中,就變成了“成見”。我們說這個人有成見,就是指他已經有了預設立場,已經有結論了,所以他的思維也停止了。


消除成見


不妨檢視一下,打開電視看看,有多少東西是有成見的?

其實大部分的人,對大部分的事物都已經有了一個成見。所以我說要扮演不同於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堅持百分之零點一的角色會非常非常辛苦,他可能是傷風敗俗,他可能眾所矚目,也可能是眾矢之的。

但我相信,社會里的思考者可以承擔這種孤獨。


蔣勳:不同時代的偶像審美

我一直說著件事:這個社會要有一個從群眾裡走出來的孤獨者,他才會比較有思考性,因為他走出去,可以回看群眾的狀態,如果他在群眾當中,便沒辦法自覺。我自己也是樣。當我在群眾中,我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所以孤獨是思考的開始。

可是我們為什麼不讓自己孤獨?就像朋友所說,“不要前面幾個,也不要做後面幾個”。在群眾裡,我們會很安全:跟大多數人一樣,就不會被發現。


蔣勳:不同時代的偶像審美


大凡思考者都是孤獨的,非常非常孤獨。例如莊子,他孤獨地與天地精神往來,不與人來往。他從人群裡面出走,再回看人間的現象,所以他會思考:爬在爛泥裡的烏龜比較快樂,還是被宰殺後供奉在黃金盒子裡的烏龜快樂?

他在思考,也在悲憫這些汲汲營營的人。其實莊子講得很清楚,他願意做在爛泥巴里爬來爬去活活潑潑的烏龜,因為那是他真正的自己,而不是用黃金裝起來供奉在皇宮。


蔣勳:不同時代的偶像審美


別人覺得那意味高貴,卻與他無關,被供奉表示已經沒有生命,已經不是活著的了。莊子寧願活著,以他自己的狀態活著,即使別人覺得活著很窮困、很卑微,在爛泥巴里爬來爬去,卻是他真實活著的狀態。

這則寓言所闡述的,正是一個真正好的哲學家應具備的縝密思維,也教給其民族了不起的人性之傳承與發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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