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9年10月的某天。
居住在北京某小區的老楊和老張約好今天上午去逛集市。
老楊和老張都是外地人，如今孩子們都在北京安家，孫子輩也都上學了，上午送完孩子忙完家務都會相約一起出去溜溜。住對門的他們，經常一起去樓下公園下棋，有時候打牌，有時候只是隨處走走看看，嘮嘮嗑，雷打不動的就是去集市逛逛。雖然家裡有冰箱，他們還是習慣吃新鮮的；即使樓下5分鐘的距離就是大超市，他們卻還是喜歡走個二十來分鐘去附近的更有煙火氣的破落菜市場，也許，只是他們也沒有意識到的鄉愁作怪。
老楊，人如其名，長的瘦高，精神矍鑠，一點看不出來60多歲的年齡。老張則長的一臉福相，也許跟家裡開著餐館，愛吃有關。
這天，天氣極好。兩人溜溜達達來到了慣常來的菜市場。菜市場裡有許多臨時攤位，都是附近村裡的人把自家菜園種的吃不完的蔬菜，養的多餘的雞、鴨子拿過來賣。很隨意的找個地攤張袋子在地上就是一個攤位。
兩人先買了些新鮮芹菜、小白菜和韭菜，打算去肉鋪買點肉餡，下午包餃子吃。還沒有進入肉鋪範圍，賣豬耳朵的叫賣聲傳了過來。
“豬耳朵，豬耳朵，新鮮的豬耳朵囉，就剩2個，最後兩個，便宜賣，便宜賣了———”
聽見叫賣聲的老張和老楊不約而同對視一眼，明瞭了各自打算，一起朝著叫賣聲方向走去。
賣豬耳朵的販子很不起眼，是一個扔在人群裡很快就辨別不出來的人，身上衣服帶著些許血跡和油汙，地上蛇皮袋子上躺著最後兩個豬耳朵，耳朵根部蔓延而上有許多血跡，一看就很新鮮。
小販看見有來客，立馬賣力的吆喝起來。
“老哥，看看，自家豬場的，就剩最後2個了，買回去滷了，下酒，賊爽口。”
“多少錢一個？”兩人嫌棄上面的血汙，也沒有仔細去瞧，看著挺新鮮的。
“來的早不如趕得巧，最後兩個，一直都賣20一個，現在15一個給你們了。”
一聽到才15元一個，老張立馬心動了，這豬肉最近可是長的最貴，三四十一斤。這豬耳朵這麼也得一斤了。
老楊立刻探出身來，擋在老張前面：“你看，你也說了最後兩個，都是人挑剩下的，不實誠。”邊說邊搖搖頭。
商販一副傻呵呵樣，乾脆到：“行，老哥你都這樣說了，看你們城心買，10塊錢，10塊錢一個。這都中午了，我也不想守了，趕緊回家吃飯囉。”邊說邊作勢要拿袋給裝起來。
“行，看你這麼幹脆，給我們裝了吧，分開裝，我們一人一個。”老楊說到。
“行咧。”
攤販立刻麻利的把豬耳朵分裝遞給了兩人，結完賬卷卷袋子就走人了。
老張和老楊也挺高興，今天出來對了，撿了個漏。
回到家，吃完午飯，老張就給燉上了，燉時間長點更爛更入味。
而另一邊的老楊在則在自家客廳邊看電視，邊等著豬耳朵熟透。
來來回回好幾次，用筷子插了插，還是比較硬，就這樣，一直燉到了下午4點多，還是沒有熟。
就在老楊納悶這豬耳朵咋這麼經煮時，門口傳來了砰砰砰敲門聲，還有老張高昂的喊聲：“老楊，老楊快開門。”
老楊打開門看見的就是老張焦急的臉。
“你那豬耳朵還在煮？”
老楊一臉迷茫看著老張，“煮著呢。”
“趕緊的，趕緊關了。”老張邊說邊往廚房方向走去。
“這是這麼了？”
“哎呦喂，別提了，這不是真的豬耳朵，是塑料的，煮不熟！”
“咋還是塑料的了？”
“這不是我那開餐館的兒媳婦回來了嗎，她看見我煮那豬耳朵，發現的，不然，我且得煮著。”
老張邊說邊過去把煤氣關了，用筷子把鍋子裡的豬耳朵夾起來扔在了案板上。
老楊覺得挺不可思議的，明明看起來就是一個豬耳朵呀？不死心的老楊拿起菜刀使勁的砍了一刀，沒斷，只有淺淺的刀痕……
這還是燉了4個小時的結果！
想想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折騰到現在，飛走了的豬耳朵，老哥倆先是氣憤，說著說著兩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倆怎麼這麼傻！
（2）
這事發生當天，朋友就當趣事說給了我聽。
現在這個社會似乎陷入了一種急迫暴富的怪圈。越來越多的人渴望“輕鬆百萬”，為了錢不擇手段，你圈我，我圈你，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就看誰先跑的快。
前段時間剛爆出來的南方城市某政府背書的海景養老房，圈了多少老人的一生積蓄？還有某排名能到第9名的網絡購物平臺，老闆捲走了200億逃走澳洲？更可怕的是朋友圈那些做移民的，宣傳的盡然是各大知名富商移居海外，海量資產逃脫國內製裁，宣揚口號“給自己留條後路”！
被爆出來的只是冰山一角，不知道的在這個世界的角落還有千千萬。
遠在老家的媽媽就被“欺騙”兩次。這只是我知道的比較大額的，數不清的次數，以算命的形式騙走家裡儲藏的各種歷史悠久的古幣，紀念章就更別提了。
第一次是發生在2017年1月，親戚還來了一萬塊錢。考慮到近期沒有什麼用錢的地方，媽媽打算把錢存到街上的郵政儲蓄。
拿出錢來，媽媽正打算存個一年期的定期，這樣要用的時候也方便。窗口的工作人員問道，“大姐，您這錢不急著用吧？”
媽媽搖搖頭。
“您看，大姐，這錢反正您也不急用，存定期也沒幾個錢，我這有個推薦，三年期能拿到5000的利息。”
媽媽一聽只要3年就能拿到5000的利息就心動了。迷迷糊糊中就被另一個工作人員拉到了旁邊另一個小隔間，秉著對銀行的信任，稀裡糊塗中就簽了一堆字。
等到我們過年回去媽媽告訴我們這件事時，已經是三個月後，過了15天的猶豫期，對方有錄音有錄像證明老人是在清醒狀態下自己決定購買，一切條款工作人員都有解釋，老人也有清晰回答說知道了，如果要退，需要扣除各種費用兩三千，一聽扣這麼多我媽就心疼了。
但，其實，那天我媽只記住了三年後的5000利息，以為還是存的銀行，壓根不知道自己買的是保險理財。
而且，期限也不是3年，而是5年。前3年需要每年存款1萬，合計3萬，滿5年，利息才能拿到5000，只是從第4年開始裡面的利息可以分批開始領取而已，但是如果從第四年就開始領取，最終的利息就沒有5000了。
揹著媽媽，我們諮詢過其他地區在郵政儲蓄工作的親戚，她們自己都搖頭說不要買。這些都是銀行和保險公司合作的項目，有時候說不合作就不合作了，但凡有點心的人，都不會為了點提成主動去推這些產品，目前像這樣類似的產品，都還沒到兌現的時候。說的我們心裡也哇涼哇涼的。即使我們後來打了投訴電話，找了銀行行長，也沒有用，要麼退、要麼等，只能寄希望5年後本金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另一邊，還要安慰老人，說沒事，就怕她內疚擔心，本來媽媽就是一個一有事就容易失眠的人。
（3）
第二次也說不上被騙，但比被騙更讓人覺得可怕。
這事發生在2018年的9月份。
我的老家在中部，作為一個水資源大省，你無法想象在農村，用了一輩子的井水不能再喝。記得小時候井裡打上來的水冬暖夏涼，入口一股清甜感。水資源十分豐富，上初中的時候有一天隔壁家在屋後挖地窖，只挖了一人多深，水就滋滋地從土裡滲了出來，於是地窖只能被廢棄。那個時候井水打上來就可以直接喝，從來沒有聽說過要燒開水再喝，說不上是零幾年還是一幾年，井裡的水垢越來越來多，大家不得不開始燒水喝，直到五六年前，燒的開水也鎮不出多少乾淨水，爸媽開始去附近水廠打水喝。去年也就是2018年，村裡終於通上了水管，不用再打水喝，可是又伴隨著新的問題，水管裡的水煮過後有一股說不上的味。
在家家戶戶都有一兩個孫子輩的家庭，他們開始關注水問題。就在這個時候，淨水器開始在村裡流行起來。
已經不可察是誰第一家安裝誇好，後來來了一個所謂大品牌的淨水器生產廠商的人來到村裡，組織大家免費郊遊，順便參觀淨水器生產工廠，讓大家放心購買，免費遊玩一天，管路費管吃，還團購優惠，現場購買，禮品贈送等，很快一輛54人座的大巴就坐滿了。
當天老媽就定了一臺淨水器，價格不菲，3000多，送了一堆額外的雜牌電器：電餅鐺、電飯煲、榨汁機、電風扇……老人不會用，也用不上，如今還躺在角落裡落灰。
從後來第一次老媽描述的口吻，工廠大極了，工人很多，潛臺詞，工廠很正規，再加上有村裡人的背書，老媽相信極了。那個品牌我沒有聽說過，網絡上也查不到。
後來，我問媽媽，那你不覺得貴嗎？我的媽媽可是去醫院陪護，連一晚上10塊錢的床位費都捨不得花，坐一夜凳子的人，她是一個節約了一輩子的人，從來捨不得在自己身上多花一分錢，沒花一分錢就想著接下來還有什麼要花的。
媽媽笑笑，家裡的水，孩子們（孫子喝孫女）不能吃，有了淨水器水裡沒味了，吃著放心。
看著媽媽的笑臉，我不忍心打擊她。在安裝上第一年，我因為懷孕回家呆了一個月。第一次打淨水器裡放出來的水一股濃郁的塑料味，聞得讓人想吐。
我立刻鄭重地告訴媽媽，裡面的水現在不能用來喝。
媽媽不以為意地說新的機器，放放就沒有味了。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跟她講解可能存在危害。即使要喝，也要等裡面沒有味了之後。
媽媽一再點頭答應。後來我一直後悔，因為生產帶孩子也沒顧上這事。
（4）
直到朋友講了老楊和老張的事，我不放心地又給老媽打了個電話，想要囑咐她，告訴她最近很多老人被騙的新聞。
聊的過程中突然想起來，淨水機需想要換濾芯的，長久不更換的濾芯帶來的汙染比不安裝更大。這都多久了，老媽可能都不知道還要換濾芯這事。
一溝通，果不其然，不知道要換濾芯，也沒有人來通知說要換濾芯。
簡直不敢想象。
媽媽在聽了我講明不換濾芯的利害關係後，第二天就去打聽別家換濾芯的事，結果只打聽到一家有換的，其他的都沒有換，甚至有兩年之久沒有更換的。
打客服電話也一直沒有人接，後來一再打聽，終於找到了那個更換過的別村的人家，也要到了可以換濾芯的人電話，80塊錢3根。
裡面的濾芯不出所料地黑透了，看見這個結果，媽媽一再嘀咕，要知道還不如像別家一樣不按呢。
3000塊可是她在地裡辛苦半年的集攥。
騙子很可惡，可是忽略老人的我們是不是更可惡？是我們給了他可乘之機？
沒有結婚以前的我習慣了獨立，也習慣了孤獨，害怕每次電話後的嘮叨，基本上沒聊幾句就掛了。直到自己有了孩子，體驗了無數個崩潰的夜，時常會想起小時候的媽媽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更加體會當年父母的艱難，年齡大了，反而會更加思念父母。
都說這個社會很艱難，連活著都要用盡力氣。是的，農村出身的我們，想要在這個城市立足，我們沒有比別人更聰明頭腦，怯懦深藏在內心，也一樣渴望成功，明知99%的不可能，還要用1%的信心去堅持。
回頭又想想，再艱難，也難不過父母；再辛苦，也苦不過父母，掙的再少，也富裕過父母，難的只是這個社會讓我們的慾望太大。錢，沒有上線；時間走了，那就真走了。
負重而行的我們，有重而負，珍惜！如果有一天，走著走著，突然發現不知為何而行，那隻剩下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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