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輝，祝你在岸上過得好，永別了。但是你不該騙我的。--楊素瑤。
許多愛情故事都喜歡讓一方用盡了全力去追，另一方卻不顧一切地冷冷的遠離。當然兩者的關係也許會互換，你來我往，互相試探，是一場從心理到語言甚至是身邊相關的人的從心理到語言的暗戰。於是，兩人間的愛情從這時開始變得複雜了起來，由單純的感情變為不得不需要摻雜許多雜質在其中包括但不限於將就、哄騙、原諒。
但王小波的《綠毛水怪》是我見過的王小波又一篇關於愛情的美好文章。當然，如果說還有其它的文章是什麼，那就是王小波自己和李銀河“愛你就像愛生命”的那一段美好人生。
在《綠毛水怪》中，王小波將自己化為文中的“老王”，敘述了“老陳”陳輝敘述給自己的故事。
在老陳的故事中，他和楊素瑤“妖妖”是小學同學，可兩人的友誼卻結於十二年前，那正是他們五年級的時候，因為兩人一次共同的罰站，於是，一場美好懵懂的青梅竹馬的故事就開始了。這兩個因為經常揭露別人心思而被別人視為“複雜”的孩子，因為共同的愛好，一起攢錢一起買書一起分享，經過了一年半，足足在倆人光顧的舊書店買了二百五十八本書。此時老陳唯一的遺憾就是妖妖不是和自己一樣是男孩子。而妖妖則對老陳說，她家沒有男孩子，可以把老陳收為弟弟。文中王小波並沒有用過多的形容詞來形容這段友誼的美好，卻用最簡單的相處狀態讓我們知道他們是如此得親密無間。
後來兩人因升初中而分開。老陳進入男校而妖妖進入了女校。再次的相聚是在初二。
進入青春期的他們，青梅竹馬的友誼漸漸變成了懵懵懂懂的愛戀。在文中，老陳回憶到小學時的妖妖在別人面前總是不愛說話的樣子，但不難看出，在老陳面前，妖妖總是足夠的自信、獨立、陽光。重逢後，老陳每日放學後送妖妖回家，從初二到初三，兩年一百零四個星期，不管颳風下雨。他們在放學的路上由最初的沉默，到後來的詩歌、文學和理想。
妖妖說老陳為了送她一共走過了兩千五百里路，那是老陳從學校送妖妖到汽車站再回家的六百二十四個來回。沒有一絲欲迎還拒的扭捏，沒有一絲曖昧不明的作態，但我們總能從其中讀出純粹的真情實感，兩互相吸引，從他們五年級的相識開始，便註定要互為知己。
文化大革命到了，老陳和妖妖開始了分離的日子。在老陳如瘋魔一般的在全國各地逛了兩年之後他終於又回到了北京又想起了妖妖。但當他終於找到妖妖的家人的時候，才知道了此時妖妖已經溺水去世了。
此時“綠毛水怪”還沒出現，故事當然沒有結束。老陳回到了老家，也是妖妖溺水前插隊的地方。在一次游泳時老陳因意到外在海中的礁石上碰了一群“綠毛水怪”--與人極像卻全身墨綠、有翅膀、有手，猙獰而可怕，生活在海中。他們本是普通的人，因某種藥水而變成水怪，且不能再變回人類。他們自稱有自己的文明，想要邀請老陳加入卻被老陳因為自己極其討厭魚腥味而拒絕。待他們就要分開，一個水怪叫住了老陳，老陳認出來，無論天涯海角，她，一定是妖妖。
妖妖告訴老陳，自己等了他四年，直到死心後為了痛快一些才做了水怪，可老陳又冒了出來。老陳告訴妖妖：你怎麼知道我不想和你一起當水怪呢？老陳立即想服下藥水，可是藥水要等到第二天才能拿到。妖妖去拿藥水，老陳在黑夜中被浪推著離開了可能會被淹沒的礁石回到了岸上，卻發燒直至昏迷，第二天朦朧中想要到礁石上去卻被人以為反應性精神病而綁了起來。昏迷中不知多久才又醒來，終於等到醫生許可，老陳來到礁石上，在遇到妖妖的石頭上，發現了用刀刻下的：
陳輝，祝你在岸上過得好，永別了。但是你不該騙我的。--楊素瑤。
老陳講完了故事，眼睛噙滿了淚水。王小波卻以懷疑的態度結束了小說：老王嘲笑老陳為綠毛水怪的朋友、候補綠毛水怪先生。老王捱了老陳的打，還講這世上沒有編造彌天大謊卻硬要別人相信的天理。
然後，整篇小說在這樣的戲謔中戛然而止。
曾經我為兩人最終的遺憾而悲傷，後來，我才明白最重要最感人的卻是那份感情的純摯和美好。《綠毛水怪》是王小波的早期作品，整篇文章沒有一句一詞提到愛情，但從兩人的相識開始，愛情的甜蜜彷彿一直充盈在老陳和妖妖之間，就像是王小波對愛人李銀河所說“我和你就像兩個小孩子，圍著一個神秘的果醬罐，一點一點地嘗它，看看裡面有多少甜”。在“愛情”彷彿變得越來越複雜化的時代，有多少人選擇相信這樣的故事，或者說選擇這樣的愛情呢？所以，王小波的化身為老王，將荒謬、世俗的態度化為自己的態度帶入到小說中。但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曾追尋過純真的愛情，所以就算不用深度解讀這個幾十年前特殊時期的愛情故事後的隱喻，我們也能從中找出許許多多自己的影子。
年少的人多會討論：相信男女之間真的有單純的友情嗎？總有人會講到，什麼紅顏藍顏，但凡是孤男寡女，最後都會幹柴烈火，只是時間問題！但也一定會有人，聽到這個問題時猶豫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某人的面孔。
所以我們也願意相信，“編造出”這個故事的王小波，那個對自己的愛人說“一想到你，我這張醜臉上就泛起微笑”的王小波，那個要把自己的整個靈魂連同自己的一千八百種小脾氣給自己愛人的王小波，他也一定相信這樣的故事，像他自己追尋自己眼中的愛情一樣--不顧一切、從一而終、堅貞不渝。
也如同李銀河所說：在我心中，小波是一位浪漫騎士，一位行吟詩人，一位自由思想者。
如果你也有所期盼，希望你也可以。
我說：“妖妖，你看那水銀燈的燈光像什麼？大團的蒲公英浮在街道的河流上，吞吐著柔軟的針一樣的光。”
妖妖說：“好，那麼我們在人行道上走呢？這昏黃的路燈呢？”
我抬頭看看路燈，它把昏黃的燈光隔著濛濛的霧氣一直投向地面。
我說：“我們好像在池塘的水底，從一個月亮走向另一個月亮。”
元素玖捌，做一個不斷進步的無為小號。
閱讀更多 元素玖捌號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