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年頭,榆錢、榆葉、榆樹皮都可以續命

孬年頭,榆錢、榆葉、榆樹皮都可以續命

春天各種野菜登場,究竟有多少種野菜,多少種吃法,恐怕沒有人講得清楚。

所以稱為野菜,大概就是因為他們的數量龐大,藏於田野,需要你去耐心地尋找,才可以得到。

吃野菜,吃的是春天的過程。

現在已經有榆錢兒上市了。和那些真正意義上的野菜不同,榆錢兒算不得真正的野,雖然也是大自然的饋贈,但榆錢兒多為家中種植的榆樹,年年為人奉獻這一季的美味,從來不會爽約。

榆樹,在家鄉魚臺是本土的樹種,並且長期佔有相當大的比例。

記得我家門前,過去是一片開闊的空地,後來空地上就長出來很多棵榆樹,那時候榆樹都不大,連成片,參差不齊,榆樹都是從樹上飄下飛來的種子,自己落地生根發芽的,所以也不怎麼會選擇地盤,隨遇而安,小樹的時候,用的著它們,如做個鐵鍁把,就隨手砍下一棵,脫皮晾乾,用著順手,有韌性。有幸長成大樹的,就與人彼此相安,成了家族裡的一員。

我家門外的那片榆樹,大多數沒能成材,隨著建房、壘牆,漸次被砍伐了。

記得有一年,因為建一個豬圈,我家五叔拿著斧頭砍樹,那時候榆樹已經碗口粗細。奶奶拄著柺杖在一旁嘆息,長這麼大了,砍了多可惜。五叔絲毫沒有手軟,反而較勁一般,狠狠地砍下去,一棵樹應聲而倒,樹上的榆錢落了一地。

那時候是春天,陽光溫煦,倒下的樹,頓時圍上來一群雞鴨鵝豬,圍著榆樹吃上面的榆錢。

孬年頭,榆錢、榆葉、榆樹皮都可以續命

那時候,榆樹多,榆錢兒不是慢慢長出來的,感覺像是爆米花,眼看著枝頭上的花苞漸漸飽滿,然後在一夜之間炸開,全是擠在一起的榆錢兒。

圓圓的榆錢兒,虎頭虎腦的模樣,串在枝條上,然後把枝條壓下來。

榆錢兒可以生著吃,隨手捋一把,胡亂塞進嘴裡,清新、香甜。

在生活相對比較困難的時代,榆錢兒無疑是一道美味,是植入人味覺記憶的一道美味。

當年,榆錢兒的吃法,也實在沒有什麼新意,蒸窩頭、蒸菜,榆錢兒做成稀飯,沒有那麼多的油鹽調味,但因為其季節性特強,也算是一場舌苔上的狂歡。

那時候榆樹多,並且很多參天大樹,榆錢兒吃是吃不完的,高處的榆錢兒也採摘不下來。很多時候,見人用長長的竹篙,綁上一把鐮刀,仰著頭向下掠,晃晃悠悠,動作驚險,而不能得。

榆錢老的時候,變得枯黃,就如紛紛的雪花,落滿一地。

村道上,有路過的牛羊,會低著頭,一點一點地撿著吃。

榆樹,是悄悄退出鄉村舞臺的。

現在,我們村裡,很難再找到一棵像樣的榆樹了。吃榆錢兒,也就成了奢侈品。

我每天上班的路上,有一箇舊莊臺,村裡的年輕人,在附近的大路邊建起了新房子,老舊的莊臺就剩下幾棟老屋,數棵高大的榆樹,還有一些留守的老人。

下午下班的時候,我專門走小路,去那莊臺上尋找老榆樹。

進村,遇到一個半癱的老人,獨自一個人拖著代步車,一步一挪地行走。肯定是患病,留下的後遺症,說話都有氣無力了。

孬年頭,榆錢、榆葉、榆樹皮都可以續命

他看我觀察他的榆樹,有幾分警惕,問我,幹啥地?

我說,我就想看看這幾顆榆樹,現在很少見到榆樹了。

他好像有幾分驕傲,是啊是啊,要不是我看著,這幾棵樹,也早被他們砍伐了。

他說,這幾棵樹,都有幾十年、上百年了,孬年頭的時候就有。

我不知道他說的孬年頭具體是那一年,孬年頭到底有多孬。

他說,孬年頭上,很多人吃不上飯。開春的時候開始吃榆錢兒,後來長起來榆葉,又開始捋榆葉,整個村裡的人,就靠這附近的幾棵榆樹養活著,補充口糧。

接著,連起碼的口糧也沒了,人就開始出去逃荒。外地的人,有逃荒路過這裡,就偷榆樹上的榆葉吃。

後來,路過的饑民越來越多,沒有榆葉了,有人乾脆就扒了樹皮,和草根一起,摻著吃,所以的榆樹被扒成白骨森森。他說,自己當時年輕,常來驅趕扒樹皮的饑民,為了保護這幾棵樹,不被扒死。

如今榆樹參天,他卻老成了一段枯木。

榆錢兒,是這個季節的美食。榆樹,也是一代人的苦難記憶。

我只是對“孬年頭”這個說法有一種畏懼。是的,我也活了50多年了,沒有經歷過那種孬年頭,但並不等於孬年頭就成為了一段歷史。人活在當下,更要珍惜當下,就如這個春天我們經歷的這場瘟疫一樣,一些未知的災難,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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