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空間的愛情不是誰都可以擁有

今天收拾屋子,在整理一箱書籍時發現了一隻用氣泡袋包裹的玻璃瓶。打開袋子,瓶子是透明的褐色,瓶口塞著一隻略有彈性的木塞。橫握在手裡,白熾燈的光波似長矛般穿透玻璃打亮了那塵封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狹小空間,那是滿滿一瓶子用紙折成的小星星——幸運星.五顏六色的幸運星像星雲一樣開始慢慢轉動,越轉越快,並形成了一條七彩通道,通道像黑洞一樣將我的意識一點一點的扯出身體,沒入那塵封已久的記憶之海。

清冷的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雖過去許久但我依然記得很清楚,那天是農曆10月17日,那一天是我的生日。

放學的的鈴聲於晚上21:30準時響起,那是一天之中大家最為期待的時刻,那急促的鈴聲彷彿是遠在家中的母親的殷切呼喚;但是對於寄宿的我來說,那更像是燭光下意中人在耳邊的朗朗笑語。天氣晴好的時候同學們並不會著急離去,半個小時收拾打掃已是綽綽有餘;而那天不知疲倦的細雨卻讓大家歸心似箭,短短十來分鐘的光陰人數已是離去大半並在不停的減少直到只剩下五六個人,原本人聲鼎沸的教室也是迅速的冷卻下來,像一塊依稀閃著光華的失去溫度的煤球。對於這場雨,我並沒有急於回家的焦躁,反而有一絲感恩的竊喜;五六個人像落單的羔羊散落於空曠草原似的稀疏的分佈著,這其中就有我,還有我前面的她。

半小時一晃而過,熄燈的時間到了。失去磁場支撐的電子可憐的像負債累累的資本家,再也負擔不起電波的揮霍,黑暗霎那降臨。就在這個時候,我那喜歡放在書桌下面的左手突然一個激靈,冰涼的觸感和壓力讓我意識到有個玻璃瓶在往我手裡鑽,當然還有不可避免的期待已久的肢體接觸,欣喜和激動像一塊石頭濺起的漣漪霎那間傳遍身體的每個角落,那一刻我才知道幸福不是所謂的祝福與成全而是切切實實的擁有。潮湧般的幸福感來的太快以致於竟出現了短暫的失神,等反應過來時點點搖曳的燭光已像夏夜的螢火蟲照亮了這可愛而沒來得及好好珍惜的黑暗。我左顧右盼,大家一如往常的奮筆疾書,絲毫沒有注意到剛剛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一切。我小心翼翼的握著瓶子平移至書桌上,粗重的鼻息打的燭光左搖右擺,像極了歡欣雀躍翾風迴雪的舞女,這倒是讓我暗暗的鄙視了自己一把。深吸一口氣,悠悠吐出,遠超生理需要的清冷空氣順著滿身經絡流轉一遭,擄走了所有的躁動。平靜下來的燭光發出的橘色光線照射在瓶身上,反射出一片微微刺目的明亮,內部也被透射而入的光線點亮了。那是整整一滿瓶子用彩色摺紙折成的星星,這在當時是非常流行的禮物,有很多種寓意,但最多的是寓意愛情;而且不同的數量代表著不同的寓意,我也是後來偷偷的數了才知道那是整整520顆幸運星,這個數字代表著:我愛你。褐色的細瓶頸工整的繫著一條兩端剪成燕尾的藍色彩帶,那是我最喜歡的顏色,上面寫著“生日快樂”。我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悄悄的擎起上半身,脖子努力的向右前方抻著,然後整個上半身慢慢的向右前方靠近;隨著越來越近一股讓人陶醉的清香沁入心脾,雖然我不止一次沉浸在這令人迷戀的芳香裡,但顯然我是一個貪得無厭的傢伙,我像一隻勤勞的蜜蜂,而這芬芳便是我最喜歡的花蜜。長途跋涉而至的虛弱光線落在她的側臉上洇出了一片緋紅,勝雪的肌膚在羞赧的紅暈下散發著令人失智的魔力。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前傾著,紙筆摩擦的簌簌聲漸不可聞,一切外物也從視角中悄然隱去;在那一瞬,世界突然靜止了;在那一刻,世界只屬你我。雖然背對著我,但是周身器官都超負荷的運轉著,意識到我與平常不一樣的接近時,那原本害羞的臉頰更是紅的像只熟透的桃子,就在我情不自禁的要咬上一口時,不知所措的她輕輕的咳了一聲。雖然這聲咳微弱的似蚊子的振翅,但是卻像閃電一般將我從那忘我的世界中瞬間剝離出來。理智、後悔、視線、聲音、意識像衣服塞進行李箱一樣瞬間被塞進我的軀體,我左顧右盼的看了看,大家專注的表情讓我暗自慶幸原來知識遠比花邊新聞重要。窗外的滴答聲,紙筆相接的沙沙聲讓我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世界,我快速的思考著該對她說些什麼不落俗套的感謝語,思前想後說了兩個字:謝謝。

情感的世界裡,愛情有兩大天敵,一是時間、二是空間,碰巧兩樣我都占上了。

那天灰色的天空也是飄落著牛毛細雨,雖是初秋,但是在江風的加持下已感淒冷,五年後的那一天我也記得分外清楚,那天是農曆的七月初二,那天是她的生日。

她最喜歡的是百合,她說百合看起來不像玫瑰那般俗豔,可是聞起來卻無出其右。在她的影響下我也喜歡上了百合,喜歡看著百合翠綠的葉子透著陽光隨風起舞,喜歡等著百合翠黃的花苞慢慢的喜笑顏開,更喜歡聞著百合花香粉飾清雅簡居。每每想到她我便會不由自主的想起百合,每每看到百合便也情不自禁的想起她。想想已經快一年沒見過面了,上一次見面還是大一過生日時兄弟們起鬨,我央求著,她才過來,次日便以學習為由早早離去。我努力的感受著被褥上日益陌生的餘溫,嗅著飄香滿屋的百合花的香味,我第一次聞出了苦澀的味道。像是佐證我對見面日益減少的不好預料是對的似的,彼此間的通話也是越來越少。傷心與悲痛化作了沉默與消沉,而室友們的關切與鼓勵則讓我重新站了起來;我收拾行裝,帶上禮物與希望,在她生日那天踏上了去往三百里之外的江邊小城之旅。

兩個小時的火車對我來說即短暫又漫長,我是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她,又是那麼害怕見到她。學校位於江邊小城的中心,風和日麗的時候風景是極好的,憑欄遠眺,波光粼粼,勝似人間仙境。但是那天卻陰雨綿綿,細絲打溼了我那為了風度而留的外套,江風也在嘲笑似擺弄著我,讓那本就所剩無幾的溫度徹底消散。但我沒有怯步,因為還懷揣著希望。在校門口買了一束她最喜歡的百合,手握處繫著兩端剪成燕尾的紫色彩帶,這是她最喜歡的顏色,上面工整的寫著“生日快樂”。在那一瞬間我有種錯位的感覺,覺得兩段間隔五年的時空像雙重曝光那樣重疊了,現在近在眼前卻如數年前那般遙遠,久遠的五年之前卻又恍如現在這般接近。容不得多想,老闆的一句“三十”打斷了所有的思緒,意識被再次拉回正軌。

似乎越接近內心的忐忑就越少,希望就越大。思念如同極間的磁力隨著彼此間距離的縮短而快速增加著,在那一刻我只想快點見到她,想看到她因為我的突然造訪而欣喜感動,想看到她因為我精心準備的驚喜而喜極而泣。如此想著,便急匆匆地出了花店,進入校門,然後便直奔女寢六號樓而去。本想著在女寢樓下,手捧鮮花,遞上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營造一番浪漫景象;但天公不作美,江風似愛捉弄人的精靈和著清冷的小雨將我的計劃全盤打碎,我手捧著鮮花像個失意人一樣被迫走進附近的餐廳。下午三點已經過了就餐高峰期,只在角落裡坐著幾對依偎在一起你儂我儂的戀人。黑灰色的雨雲讓空曠的餐廳看起來略顯恐怖,似巨獸的漆黑大嘴要吞噬一切。我把花放在餐桌上,在離入口最近的位置坐了下來,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進行了一通有史以來最簡短的通話。

“xx,在幹嘛呢?”,我溫柔的問道

“---我在圖書館呢,在準備CET 6級考試。”短暫的沉默後她回道

就在我即將脫口而出告訴她我的突然造訪時,那道我再熟悉不過的倩影與另一個男生手挽著手踏進了餐廳。同一時間我們望見了彼此,我呆若木雞的站了起來,男生也意識到了尷尬不知所措,乾脆一言不發像木頭一樣的杵在那裡;我和她也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一動不動,只有我給她買的那件風衣像風箏一樣在風中不停的來回飄動。兩個人像光柵一樣把入口本就不多的光線幾近遮完,空曠的餐廳像黑夜一樣更加壓抑了;兩個人像剪影一樣貼在灰白色的背景上,只見清晰的輪廓卻看不見絲毫表情,這倒是在一定程度上救了我,至少減少了我一點不知如何面對的尷尬。在那一刻我又明白了,幸福不僅僅是擁有,也是成全與放手。之前想說的所有的話如鯁在喉,不知過了多久,最終我還是把我最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只不過壓縮了太多太多,我依稀記得,那是一句生日快樂。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的,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追我(可笑,怎麼可能會呢),這段記憶就像一場夢,一場斷斷續續的夢,無論如何也記不起細節,或者說也不想記起任何細節,我寧願它真是一場斷斷續續的夢。

飄忽間一陣濃郁的花香像霧一般漫了過來,鼻子不由自主的聳動了兩下,這突現的百合花的香味像清晨窗外清婉的鳥鳴將我驚醒,我知道這必然是客廳的百合花在悄然綻放。我看了一眼滿瓶子的幸運星,數十年的光華沒有在他們身上留下絲毫的痕跡,五顏六色鮮如昨日,而我已風華不在;他們躺在瓶子裡,數十年的光影對它們而言猶如午間小夢般短暫,我想未來也是依舊如此;而我,不行。如此想著便用氣泡袋將其重新包裹起來,從容的放回箱子裡,那裡是它們的世界,不是我的,我的世界在那充滿陽光的百合花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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