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19日,湖北省委書記應勇在荊州寫下這樣一句話:湖北人民是英雄的人民,為打贏疫情防控阻擊戰付出了極大的努力,作出了重大的貢獻,呼籲請求全國各地全社會善待湖北人民,善待湖北農副產品。
凡是有英雄在的地方,
背後都有無數個犧牲者。
春分已過,太陽,正由赤道移往北迴歸線,64天的封城後,武漢火車站已進行了重開前的消毒。暖意,陣陣襲來……
但,陽光下的人們,活的並不輕鬆。
東莞精度表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精度公司)3月21日發佈的一份關停風險公告
這個漫長的假期讓眾多企業未能“超長待機”,國外,美國、以色列、印度等國失業率激增,國內,“代工廠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中小企業承受斷崖式下跌壓力,香港失業率甚至創十年新高。
但,最難的,還是武漢。
1
大年三十,去了趟外公家。一敲開門,他半開玩笑的說,你要是武漢回來的,我可就不留你了。親人之間自是說笑。但自1月1日被指發現多例不明原因肺炎病毒傳播源起,武漢人的日子,可一天都不好過。
3月20日晚,有網友報料稱,湖北一家五口帶著可追溯健康綠碼到廣東佛山市三水區務工,遭小區居民舉報,被社區工作人員和警察要求,自行付費在指定酒店隔離。
輿論發酵後,22日凌晨,“佛山發佈” 實行健康碼互認,持綠碼者無需開具其他健康證明。
翻看社交媒體,來自湖北籍網友的求助,聞者傷感。
有網友爆料,此前佛山市順德區凡持“42”身份證號碼的一律不準坐地鐵,各小區各村禁入合租房,酒店禁住;江蘇南京六合區小區要求過去的一律自費隔離;持通行證、健康證的湖北返深圳復工職員在酒店隔離一天莫名被拖走,房間被用來安排其他境外返深人員隔離;河北衡水醫院要求職工寫保證書;貴州貴陽凡湖北人禁入,12345直接勸返;有人帶著孩子回老家探親被滯留,返回時困難重重,有人看房時被惡劣驅趕,無處評理。
有網友吐苦水,自己身在湖北黃岡,回江蘇無錫復工之前還專門向居委會詢問,得知可以居家隔離後願意全力配合,計劃3月21日返回。但返回的前天晚上突然收到小區居委會通知,居家隔離變成湖北省來的自費強制性隔離。在家已經隔離了兩個月,想去單位上班,還必須自費隔離,這位網友氣憤:我們什麼都沒有做錯,並且湖北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為什麼要這麼欺負我們聽話的人?
有湖北人撥打上海市民熱線,反饋說湖北人進上海不能判斷是否放行。判斷標準是什麼?需要什麼證明?國家不是鼓勵復工復產?收到的回覆只有三個字:不清楚。
湖北人給上海租住的小區居委會打電話,被告知沒有居家隔離條件(三人合租),小區沒有和區政府申請隔離點,威脅要告知房東不再出租房屋……
湖北襄陽人要去連雲港工作,被社區告知要自費隔離,300一天;湖北人自我隔離一個月還是不能上班;湖北人被趕出租住的房子;湖北人被公司開除……
湖北人湖北人湖北人,就因為身份證是“42”開頭的湖北人。
2003年從廣東開始蔓延到全國的非典時期,中國人沒有大肆抵制廣東人,可這次,湖北人外出務工,卻阻礙重重。
2
這次奇奇怪怪的阻攔措施裡面,“限行”也不甘其後。
“鄂”牌車不能開進小區,只能停在路邊,踏進小區消毒時對著所有行李不打招呼一頓猛噴,這樣粗魯的處理方法,就在當下實實在在發生著。
看《新民晚報》弘揚“正能量”的報道,一位去過德國、法國、瑞士,最終通過臺北轉機回到上海的英國籍女婿到達小區後,不太願意自覺隔離,當地居委會以無比諂媚的方式為這女婿提供服務,這與全國發生的“歧視湖北人”案例形成了最諷刺的反差。
更多的惡意,則來自於周圍。
有位叫“寶藏女孩”的網友說,自己是廣東人,老公是湖北人。兩口子過年回到了荊州洪湖,2個多月的封村後,終於申請到回廣東的通行證,居家隔離後去醫院產檢,卻因為是湖北來的,在醫院見到了醫生、患者的集體恐慌。
有人從寶雞回西安,只因為自己擁有湖北身份證,就被拉去強制隔離;有人從湖北迴深圳,小區物業和警察都放行,可是其他業主聯合起來不讓回去,還持棍棒威脅全家,為什麼對自己的同胞這麼狠?
樁樁件件,數位網友都提到了同樣的問題:我在湖北已經隔離2個月且已經屬於低風險區,一切手續都按流程辦理,自問做到了對他人負責的本分,沒有害過任何人,為什麼要受到如此對待?
而且不止武漢,浙江作為疫情嚴重地區,也被納入了“黑名單”。
影響了人們一整個春節的疫情,正向人們期待的方向,緩慢消散,但,由人心底衍生的寒意,正陣陣襲來……
3
一個多月來全國支援的醫療隊夜以繼日地奮戰後,確診病例終於下降。而在湖北省3月21日發佈的風險等級市縣裡,低風險市縣75個,高風險市縣1個,為武漢市城區。(更新數據:3月25日,湖北更新市縣疫情風險等級評估,目前湖北全省已無高風險市縣,武漢市城區降為中風險區。)
也就是說,現在的武漢,要比封城時的武漢安全很多。
23日,中央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工作領導小組會議上提到,當前以武漢為主戰場的全國本土疫情傳播基本阻斷,在三聯記者的直播裡也已確認,武漢確實比之前更安全。
當下中國要面臨的,是全球確診病例激增當下,國境防疫戰持續吃緊的挑戰。當前,累計報告境外輸入確診病例已達到595例(澎湃數據)。從各類入境政策也可以看到,我們國家現在的主要任務已轉成控制境外輸入,
但還是有人只要聽到湖北立即色變,湖北非重度地區的人們仍然無法正常上班。有人說,從武漢來就有原罪,你帶了病毒過來,就應該被隔離。事實真的如此嗎?
在期初中南醫院披露的新冠肺炎病例中,41%的患者被懷疑為院內感染,且醫院呼吸科的醫生也很少中招;而據國家衛健委官網,《中國-世界衛生組織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聯合考察報告》發佈,中國新冠肺炎的人際傳播主要在家庭中發生,網上流傳的各種匪夷所思傳播方式概率極低,為什麼人們要如此雙標,防湖北人比防外國人還過分?
有多少人在電腦前敲出來“武漢加油,湖北加油”,可一遇到來自湖北的,瞬間蹦的老遠,“把這個武漢的給我抓起來”?一面說著不歧視湖北人,等一切結束,一定去武漢看櫻花吃熱乾麵,心裡卻生怕染上病毒?
“平庸之惡”的概念是猶太裔政治思想家漢娜·阿倫特提出的,她認為,被統治者或參與者的“平庸之惡”比極權社會下的統治者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便是來自群體內心的“惡意”。
我們就是有這麼一群人,它們不是分佈在某個地方,而是全國,大家唯武漢色變,儘管疫情控制已經變成了外防輸入,儘管已經過去了60多天,儘管武漢新增確診病例一度變成個位數,儘管武漢已經得到了嚴格管控,儘管湖北周邊已出現20天零增長。
這段時間,我們反覆聽到一句話:武漢是英雄的城市,湖北人民、武漢人民是英雄的人民 。這個英雄,不是隨便說說兩句讚揚的標語,這個稱號,不是隨便安上就行。
因為,凡是有英雄在的地方,背後都有無數個犧牲者。
當你將你的武漢鄰居舉報的時候,當你禁止來自武漢的員工工作的時候,請你想想,是誰疫情期間獨自承受親人的離去,疫情之後,哪個城市,要經歷幾千人一起辦葬禮的群體傷痛?封城時很多給城市提供後勤的人逃出武漢後,給城市運轉帶來了很多麻煩,醫護人員吃不到早飯,在武漢生活的人步履維艱,留在武漢喪失勞動能力的感染者他們是如何生活的,這些有多少人關注?
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說,現在最大的敵人不是病毒,而是恐懼、謠言和歧視。而另外也有一句話,最大的恐懼,就是恐懼本身。這場人為製造的恐懼,給社會帶來的種種不便遠遠大過了疫情本身。
還是有暖心的消息。3月18日,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召開會議,明確提出“積極有序推進企事業單位復工復產”“以省域為單元推動經濟社會秩序恢復”。
3月19日,廣東省派出兩趟“點對點”務工人員返崗高鐵專列,將1600餘名荊州籍務工人員接到廣州、東莞、深圳等地。這次接站可不一樣,廣東省委書記李希,省長馬興瑞到廣州南站迎接,看望慰問來自湖北的返崗務工人員,要求廣東各地周到細緻照顧好他們的工作和生活。廣東省人社廳相關負責人還介紹說,“這是中華民族守望相助、同舟共濟的袍澤情誼。”
武漢可不是個脆弱的城市,作為國際性綜合交通樞紐,2019年的全國城市經濟排名位列前十。這個城市只是暫時覆蓋上了一些灰塵,這些都將過去。
武漢市委書記回應時說到,相信絕大部分人都會善待湖北人。我也希望,我們一切以解決問題為核心,不要妖魔化來自武漢,來自湖北,來自疫情中的所有健康人。讓這次備受傷害的他們不要自卑地見到人就躲著走,不要處處受限。
當下全國人都難,可難不過武漢。
閱讀更多 國際在線陝西頻道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