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法国,我不是没想过回家

聚焦 | 我在法国,我不是没想过回家

文字 | 戴凡恺

文中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3月17日,为应对日益严峻的新冠肺炎疫情,法国开始举国“戒严”。从这天开始,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全法民众都必须留在家中。Victoria,一名就读于法国巴黎政治学院的中国留学生,在法国开始了她一个人的“封城”生活

书桌因每日攀升的确诊患者人数而不再宁静,让这颗独自漂泊在异国他乡的心获得丝丝暖意的,是这天收到的广告邮件里的一句话,她将这句话摘录在她的朋友圈:在这个困难的时刻,祝大家都能有勇气照顾好你自己和你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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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开始"戒严"那天,Victoria拍摄的天空

0→1→11

Victoria第一次与新冠肺炎打交道,是在去年12月31日。那天中午,她如往常一样刷着微信,突然瞥见一条由湖北日报推送的“不明肺炎”消息。她赶紧把这条消息转发给圣诞假期归国的武汉同学,提醒对方要小心。

同学在1月17日回到法国,平安无事。

那时候的她对所谓的“不明肺炎”并没有概念,更不知道武汉医院的急诊室里已经挤满了前来就诊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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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toria获悉“不明肺炎”的讯息后,与同学的聊天记录

几天后,国内关于这次「不明肺炎」的消息纷至沓来,新冠肺炎再一次引起Victoria的注意。她的家乡温州也有了确诊病例,而且似乎就在她家所在的社区。

1月21日那天,她在微信上叮嘱她妈妈:“接下来少出门!”

仅仅是3天后的1月24日,法国卫生部就宣布法国有三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患者。26号,学校第一次向他们发送了有关新冠肺炎疫情的邮件,要求过去15日内曾经前往中国或与曾前往过中国的人有密切接触史的师生一旦出现发热等症状应当及时通报,但并没有要求他们进行自我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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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学校的第一封有关新冠肺炎的邮件

一边是国内严峻的疫情,一边是法国出现的确诊病例,Victoria第一次想到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买一些口罩。一个在邻国旅游的同学回来的时候顺便给大家买了一些口罩,但这些口罩都没能派上用场。

她的同学告诉她,有中国留学生戴着口罩遭到了当地人的歧视,因为外国人的想法和中国人不一样,他们觉得口罩应该是生病的人戴的。“我应该是用不上的吧。”她想。

2月11号,她去巴黎参加了一场德语考试。想到巴黎已经有新冠肺炎患者,她隐隐有些担忧,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没有戴口罩。可即使没有佩戴口罩,当她迈进巴黎地铁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感到了歧视:一旁的外国人看到她时,瞬间后退了几步以远离她。

遭遇歧视的心烦意乱很快就被春假吹散,Victoria前往了位于奥地利的阿姨家。阿姨在她出发前叮嘱道:“路上看到中国游客一定要小心一点”。在奥地利,一家人看着国内的各种消息,不由地感慨道:“幸好我们在欧洲,这里很安全。”

她到达奥地利是2月14号。这一天,法国的确诊病例已经有11例。

12→2281→5380

2月22日,Victoria回到法国。在离开的这8天里,法国的确诊病例仅从11例增加至12例。然而在与法国接壤的意大利,疫情已经迅速升温了:在2月11日猛增了17名病例。意大利政府宣布关闭相关城市的学校等公众场所。

两天后,她收到了第二封来自学校的有关新冠肺炎疫情的邮件:鉴于意大利北部疫情爆发,学校要求从重点地区(包括意大利)返回法国的师生员工实施自我隔离。

然而这样的自我隔离并非是强制的,这封邮件甚至成为一些同学逃课的借口。那些以自我隔离为名不去上课的同学,竟然出现在派对上。

让她觉得更荒谬的事情发生在3月1日,这一天,她收到了第二封邮件: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已经在法国蔓延开,学校将不再要求从意大利返回的师生进行自我隔离。

这封邮件让Victoria意识到,法国人并没有足够重视新冠肺炎疫情一边是国内疫情迅速爆发,一边是法国政府轻视,加之法国本地不断攀升的确诊数字,她感到了不安。

许多中国留学生的对学校“迷惑”的抗疫策略议论纷纷,有同学呼吁大家一起写信向学校反映情况。Victoria也在3月11日当面向校长提出了意见,希望学校能够重视疫情,允许同学因自我隔离请假,并考虑实施网上教学。

校长的反馈是,基于他之前的观察,受到新冠肺炎影响比较大的是老年人,同学们根本没有必要过度担心,即使得了也不过和普通感冒差不多。当天下午,校长向同学们发送了一封邮件,希望他们不要过度慌张,教学活动将会正常进行。

但校长可能并不知道的是,之后他们就收到了另一封来自学校学生管理部门的邮件,邮件中强调了疫情的严重性,并出台了允许学生从第二天开始因为疫情请假在家进行自我隔离等一系列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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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封似乎有些矛盾的邮件

无论如何,学校终于开始行动了。只是这一天,法国已经有2281例新冠肺炎患者。她知道,已经晚了。

由于意大利已经在3月10日“封国”,担心未来法国也会有类似的限制出行的措施,她当晚决定第二天不去上课,先去购买食物等必要的物资。

3月12日,周四,她前往郊外的大型超市购买消毒水。这天晚上,法国总统马克龙发表了第一次电视演讲,终于宣布全法大中小学校将停课。

3月13日周五,预感到这可能是本学期最后一天在校园里上课了,她短暂地又回到了课堂。在与法语老师谈论起马克龙前一晚的演讲时,她们不约而同地批评道:疫情爆发初期,马克龙没有出台多少实质性的措施,却趁机通过了一系列富有争议的改革。疫情当头,马克龙虽然已经出台了一系列措施,但似乎仍缺乏对民众的关怀。演讲的最后他依旧在强调经济、强调大欧洲精神……

囤货的步伐还是要继续。真正让她感到慌张的,是法国即将在下周封城的消息。在之后的三天里,她跑遍城里的各个超市,四处“搜刮”着蔬菜、水果、牛奶、鸡蛋以及各种必要的物资。

但超市的许多物品已经被抢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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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荡荡的超市货架

虽然很早就开始准备隔离的必要物资了,但采购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在四处采购的过程中,她的滑板车失踪了,连带失踪的还有几大袋的物资。

那一刻,接近崩溃边缘的她哭了。这是她疫情期间唯一一次哭。

但所幸,车和物资最后都顺利找回——原来是邻居把她的车和物资暂时收了起来。

3月16日周一,Victoria所在的学校正式停课。学校将在一周的调整后,将线下课程过渡到线上。当晚,马克龙在这一天发表了第二次电视讲话,宣布法国将在第二天实施“戒严”。

这一天法国的确诊病例已经是5380人。

5380→?

3月18日,Victoria一个人待在住所的第二天。她在朋友圈晒出了她用电饭煲做的玉米乳酪蛋糕,她这样写道:第一次做烘焙感动得热泪盈眶。而这条充满着小确幸的朋友圈的背后,是她远方的家人和朋友很难体会到的慌乱。

“上周三收到那封邮件后,我真的慌了。为了屯物资,我每天都要骑着滑板车在城里到处跑来跑去,真的很累,很累。”她向记者展示她目前囤积的物资,塞满了柜子、篮子。“如果不是我屯了这么多东西的话,我现在可能真的没办法一个人还算踏实地坐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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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toria囤积的物资

她不是没有想过回家,但她知道回国的路上也十分危险,也放不下自己的学业:回国意味着有时差,国内的网络连接到法国的网站可能也不大顺畅。加之一路走高的机票价格也让家境并不算富裕的她望而止步。而在留学生圈子中,有的同学选择了回去,但有些计划回去的同学的航班却被取消了,现在被困在法国。

谈到国内很多人并不欢迎海外留学生回国,她说,也许国内的人们并不知道大多数留学生在国外生活的状态,尤其是在疫情爆发时候的孤独、无助。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豌豆公主”,他们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求学路上的人,不过是在海外而已。

在这里,每一个人,无论要是回去的还是留下的,都是一样的焦虑、纠结、慌张。

她现在最希望的是法德之间的边境能够早日解封,这样子她就可以前往奥地利的阿姨家“能和家人在一起,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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