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清明，在瓊海市石壁鎮萬泉河畔的黃猄溝嶺密林裡，有一座墳墓已有人送去鮮花憑弔。在周圍綠林的掩映下，墓中長眠的是1949年瓊崖縱隊在百銀嶺同進犯的國民黨部隊激戰中犧牲的瓊縱三總二團三營營長黃有信。
在當地，村民將這座墓稱為“營長墓”。當地村民吳志波告訴記者，在“營長墓”的背後，不僅有解放海南時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更有一段兩位農民3年求索，為烈士找回身份的感人故事。
鮮花伴英魂。
深受感動，為英魂勤奔走
今年72歲的梁堂校皮膚黝黑，是石壁鎮南星村委會弔燈村農民，僅有初中文化程度，賣檳榔的收入是家庭主要經濟來源。他不善言辭，但說起“營長墓”的故事，總是滔滔不絕。
2013年，瓊海市政府發文到各鄉鎮，調查在戰爭年代包括解放戰爭中犧牲的烈士名單，需要登記造冊。“我當時注意到，在百銀嶺阻擊戰中犧牲葬於黃猄溝嶺的營長黃有信，名字並不在冊。他是為了革命犧牲的，理應被追認為烈士，但無人過問此事。”梁堂校說。
據他回憶，2006年去世的母親曾給他講過這位營長的事。1949年，瓊縱三總二團三營就住在吊燈村，營長黃有信同營醫務員許桂英，當時就住在他家。
“母親說，在12月份的赤坡嶺戰鬥中，黃營長壯烈犧牲。”1949年，梁堂校僅一歲。長大後，母親時時講起這件事，在他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出於對這位戰鬥英雄的崇敬及強烈的責任感，他萌生了協助政府追認黃有信為烈士的年頭。
2013年2月，梁堂校先到石壁鎮政府民政辦公室，找出省政府2000年出版的《海南英烈傳》，翻閱瓊海、萬寧、文昌等全島各市縣英烈名字，均一無所獲。
緊接著，梁堂校在參加梁氏宗親活動時，遇到了《海南英烈傳》的著作者梁振球。但他提起“黃有信”這個名字，作為黨史專家的梁振球卻毫無印象，不過樑振球對梁堂校為黃有信追回烈士身份一事給予極大支持。而後在省黨史辦的英烈史料裡，仍然沒有黃有信的任何文字記載。
就在線索一度中斷，梁堂校聽說瓊海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吳多琰珍藏了一份百銀嶺阻擊戰紀實的文稿，立即到嘉積找吳多琰索要了這份文稿。文稿裡對戰鬥及黃有信犧牲有翔實的敘述與描寫：
1948年8月，瓊縱部隊在秋季攻勢中，一舉把國民黨石壁鄉公所炮樓端掉，石壁成為海南東線第一個解放區。而石壁對岸的龍江、陽江及萬泉河下游的中原、嘉積等地區，仍被國民黨政權及其軍隊所控制。
1949年12月3日，瓊縱三總隊接到情報，駐龍江敵軍二五五師七六四團將進犯石壁解放區，立即派三個團兵力赴石壁迎敵。7日早，天剛亮，駐龍江之敵七六四團第三營200餘人渡過萬泉河，爬上河岸，向村莊進犯。埋伏赤坡嶺的二團三營指戰員正嚴陣以待。當敵主力在三營對面一百米時，戰鬥打響了，敵人急忙後撤。營長黃有信和九連排長陳亞興奮起追趕敵人。突然，敵兵甩來個手榴彈，陳亞興還繼續向前。黃有信一躍而起，把陳亞興按倒。敵人又甩來一個手榴彈，黃有信在手榴彈爆炸時犧牲，陳亞興因得到營長保護，而躲過一劫。
“原來他是為了救戰友而犧牲。”閱讀了這份史料，對黃有信捨身救戰友的高貴品格，梁堂校更加崇敬。
黃有信烈士當年戰鬥過的地方——如今瓊海市百銀嶺腳下的石壁鎮南星村遠景。
不辭辛勞，輾轉尋找人證
然而，僅憑這份文獻材料，梁堂校認為還不足夠，最好能找到人證。
與此同時，石壁鎮石壁村委會白臘村農民吳乾偉得知梁堂校在為黃有信追回身份，也加入追尋取證行列。吳乾偉在黃猄溝嶺種著上千株橡膠，見過那座“營長墓”。
兩位志同道合的農民，幾經輾轉，找到了當年在瓊縱三總二團三營和一、三團參加過赤坡嶺戰鬥和黃猄溝嶺追悼會的幾位石壁鎮退伍老兵。
老兵們描述，赤坡嶺戰鬥結束後，因部隊連夜緊急轉移，僅購買了一副棺木為黃有信入殮下葬，其餘二十幾名戰士則排列在黃有信棺木兩邊，舉行了一個簡單悲壯的追悼會後，全體官兵隨即轉移。直至1951年，不知是瓊縱部隊，還是地方政府，在黃有信墓前豎立了一塊小墓碑，墓碑上僅有“黃有信墓”四個字。
“老兵們也希望，有人能夠為他們的營長追回烈士身份。”帶著更多人的期待，梁堂校和吳乾偉繼續追尋。
某日，梁堂校想起，母親曾告訴他，黃營長講的是文昌話，應是文昌人。後來，在梁振球的幫助下，梁堂校和吳乾偉又來到文昌，在當地黨史專家王略的幫助下，找到黃有信的故鄉——南陽潭福村。
經查證，黃有信父親叫黃可法，已故。黃有信有三兄弟，兄黃有仕、弟黃有佳，三兄弟均參加瓊縱，都在解放戰爭中犧牲了，而旁系也已無人，因而無人為之申報烈士。
在王略的幫助下又查到，當時的許桂英是離休幹部，居住在海口軍休所。梁堂校和吳乾偉立即前往找到許桂英。
許桂英向梁堂校和吳乾偉證實了黃有信的營長身份，並在黃有信材料上籤了名。
“我們當時想，這下穩妥了，一定能申報成功！”儘管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但每每回憶起拿到許桂英簽字的那一刻，梁堂校內心仍然澎湃。
梁堂校每年都為黃有信烈士掃墓。
三年努力，找回烈士身份
2014年上半年，梁堂校和吳乾偉將所有蒐集到的證據上報到瓊海市黨史辦和市民政局。下半年，瓊海市民政局派人會同石壁鎮政府民政辦幹部驅車到黃猄溝嶺實地考察了黃有信的墓地，並拍了照。
次年9月，瓊海市民政局又派人到石壁鎮找了當年瓊縱二團三營與一三團參加赤坡嶺伏擊戰的羅仕維等4名老戰士，作了旁證筆錄。隨後，瓊海市政府向省政府遞交了《關於追認黃有信同志為烈士的請示》。
梁堂校和吳乾偉對所蒐集到的黃有信的相關證明材料信心滿滿，等待著能為這個英雄爭回應得到的榮譽。
2016年7月14日，是梁堂校和吳乾偉三年追尋最高興的一天——海南省人民政府作出批覆：“黃有信，男，漢族，出生於1919年，海南省文昌市南陽鎮潭福村人，1949年12月7日在石壁百銀嶺阻擊戰中英勇犧牲。根據《革命烈士褒揚條例》第三條第一款第一項規定及民政部《關於貫徹執行若干具體問題的解釋》第十二條規定，同意追認黃有信同志為烈士。”
“在得到批覆的時候，我們懸著的心才落了地。”吳乾偉說，從2013年開始尋找線索，到2016年塵埃落定，幫助黃有信找回烈士身份，他們耗時3年，期待終於實現，這就是他們最終所求。
回憶起往事，今年已經72歲的梁堂校紅了眼眶。“當時很多人問我們，黃有信和你們是親戚嗎？我們都回答，難道不是親戚就不能這麼做了嗎？”梁堂校說，在海南解放的戰役中，無數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而他們，只是不能袖手旁觀，要為烈士追回身份的普通人罷了。
如今，老人仍然覺得缺少了什麼，他們正積極奔走呼號——建議設立黃有信烈士紀念園，教育下一代。
本版圖片均由特約記者蒙鍾德拍攝
原標題：“營長墓”背後有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 赤坡嶺上慰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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