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時候，當小夥伴們都在祈求搶票成功時，我只是默默地祈禱：不要暈，今年千萬不要暈！我不坐車坐船坐飛機，可即便只是在家躺屍煲劇，也體驗了比暈車暈船暈機暈百倍的天旋地轉。

這一切要從2018年過年講起。

喝了甜酒，醉得有點奇怪

我家在順德置辦了新房，第一年春節依例是要在新居過的。不回老家，沒有親朋好友，沒有冰天雪地，怎麼想這都該是一個清閒溫暖的假期。

家裡有老孃從老家帶過來的甜酒，是我小時候的最愛。我生吃了幾口，覺得特別過癮，那香，那甜，那微醺！第二天早上，我又吃了幾勺當作早餐。下午出門去買對聯窗花什麼的，一陣猛風颳過來，吹得我頭髮飛揚，腦子也懵懵的。我想，今年的甜酒度數偏高呀，有點小醉。沒事！晚飯還是大魚大肉，標準年夜飯。

新年第一天，吃過早飯，一家人就出發去公園打發這一日春光。有點小曬，有點小熱，

我暈暈乎乎的，一直睡。丨圖蟲創意

睡到下午三點，醒了。胃裡不舒服，午飯都吐了出來。還是暈，越發暈了。於是我有了基本的判斷：“不是醉了，是病了！”尋了家裡的感冒藥胡亂吃了幾顆，我又暈乎乎地在沙發上眯著。晚上吃了點東西，又吐了。

這下子，我媽著急了。然而按照我第一主人公的視角，不頭疼，不流涕，唯一的問題就是暈。躺著還好，只要一站起來，一睜眼，一走動，我就感覺地面波濤洶湧，身子如墮雲霧，五內上下翻騰，定要把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才好。我沒有醉過酒，不過據我觀察，這應該和醉酒的效果差不多。作為一個生命科學研究工作者，我對身體還是有著基本的判斷：是平衡系統出了問題。

可我媽不這麼想，腦子出了問題，這還得了！已經是晚上了，老孃無法安寢，使出多年生病積攢的療法，生薑刮背、藥水泡腳甚至要我爸滴血入藥。暈著的我好氣又好笑，嚷嚷著讓他們住手，說腦子應該沒事，可能是耳朵裡有點問題，不怕，明兒去醫院就好了。

於是乎人血饅頭一幕最終沒能上演。洗洗睡吧，睡著不暈。後來我才知道，我是睡了，我媽卻一夜無眠，夜半實在無法安心，拎著紙錢去小區樓下拜神佛，把保安嚇得半死。

好暈啊，暈得天旋地轉

初二。暈得越發厲害了，完全喪失平衡感。無論如何，這時候該去醫院報個到了。我們去的是區裡新建的大醫院，只有急診，只有幾個醫生上班，幾百人等著看病。大年初二的醫院，供求是極度失衡的。

我拿了號，等了兩個多鍾，眼見尾數都沒叫完，心知今天是輪不到我了。於是我說服爹媽，咱去社區醫院看看吧，那兒說不定人少，能見上醫生的面兒。如我所料，社區醫院門可羅雀。老公扶我下車，我閉著眼睛，擺動雙腿，全程只覺得是在原地轉圈圈，轉著轉著，就從醫院門口轉到了診室。

醫生大叔照例詢問，不頭疼、不流涕、無耳鳴，詢問期間我還吐了一次。醫生大叔表示很茫然。那就先做些檢查吧，心電圖、腦電圖、CT，看看腦子裡有沒有長東西，然後吊個水緩解一下嘔吐造成的電解質失衡。

腦子沒問題，但還是暈，然後吐。丨Pixabay

CT結果出來了，腦子沒問題，我媽放心了一些。不過還是暈，天旋地轉，然後吐。初二就這麼結束了，很折騰，但是確認了腦子無大事。

初三。眩暈無任何好轉，再次去了社區醫院。醫生大叔可能昨天晚上溫習了一下功課，又或者和同儕交流了一番，對於我這個病症有了一些新的判斷，認為很有可能是美尼爾/梅尼埃綜合徵（Ménières disease）。

這是一種內耳疾病，往往表現為突然發作的、劇烈的旋轉性眩暈。除了不耳鳴、無聽力障礙，別的症狀倒是合上了，和我原來估計得也差不多，是耳內平衡器失常了。由於社區醫院無法進行專科測試，不能確定病情，所以只能開點對症的藥讓我先吃著。

醫生大叔還說了，每逢過年，就有很多清潔工大叔大媽患這病，原因是累了一整年，突然休息放鬆了，神經不適應。

醫生說，可能是“前庭神經炎”

莫名其妙的病，心裡總是更相信大醫院的檢查和判斷，這一點我和我媽沒分歧。大致確定是內耳問題後，我預約了廣州中山二院的耳鼻喉專科，初四一大早就趕著來做檢查。

初四，即便是廣州的大醫院，專科檢驗室依然沒有上班。但是一位年輕的醫生詢問了症狀之後，比較有信心地告訴我，應該是前庭功能有些弱，可能是前庭神經炎，給我開了一些對症的藥和激素之後，就叫我回去等著，初八再來檢查。

好嘛，整出個神經病來了……

前庭系統管理著人體的平衡和空間定向，而前庭神經是前庭系統的一部分，會穿過內耳。丨圖蟲創意

藥是真的對症了，眩暈一天輕過一天，我不再天旋地轉，也不輕易吐了。慢慢地我已經能自己扶牆走路，只是眼睛無法長時間聚焦，不能有大的頭部位移，走路的時候總覺得腦子指揮不了身子，輕飄飄的，醉醺醺的。可無論如何，在好轉了。

初八一大早去醫院做檢查的時候，我已經基本不暈了，只有刻意搖晃腦袋時，才會覺得稍有不適。很多典型症狀已經檢查不出來了，檢查的醫生一直在跟我確定，你真的暈嗎？我儘量禮貌地回答，是你們的藥開對症了，已經快好了。檢查之後，我直接回學校上班了。再在家裡癱下去，不病也要變傻了。

最後，檢查報告上面寫的是“建議確診為前庭神經炎”。

都是神經末梢病，一塊治了唄

輕微的頭暈症狀在之後的一個月內一直存在，就像在海上坐了幾個月的船，突然下到陸地上行走，總有點浮浪般的恍惚感。眼睛長時間聚焦會有些吃力，不過基本不影響工作和生活，就是不太敢晃動腦袋，像頭上頂了個寶貝似的，每天都小心翼翼地感受著平衡。醫生說，這個病不僅事後很難查出原因，也很難完全治癒。我想，年紀輕輕，就攤上神經病了！

2018年順利過去了，中間沒有再犯病。2019年1月份的時候，莫名的暈車感又回來了。不過這次不嚴重，而且有了輕微的症狀之後，我就趕忙去複診，領了藥回來，吃了兩週就沒事了，從而保證了全家人過年的安樂。可是這難道是要發展成慢性病了嗎？我聽天由命地悲憫了一下自己。

我其實還有一個痼疾，偏頭痛。從高中開始，我就很容易偏頭痛，但一般吃一片酚咖片或者布洛芬就好了，所以一直沒在意。高中的好朋友做了神經內科的大夫，我去看病的時候，給我開了些預防和治療偏頭疼的藥物。

圖丨Pixabay

我拿到藥的第一眼，心裡就豁然開朗：鹽酸氟桂利嗪膠囊——

吃了這個藥之後， 2019年我偏頭疼的發病次數少了很多。年底時，我特意去校醫院開了一個療程的鹽酸氟桂利嗪，以防止偏頭疼和前庭神經炎再度發作，好在目前還未有復發跡象。

希望我的神經末梢從此強健起來，穩定地支持我的下半生，不以環境喜，不以情緒悲。

醫生點評

眩暈，跟我們平時說的頭暈、頭昏以及頭懵不一樣，後者往往呈現出頭重腳輕、昏昏沉沉的感覺，

除了負責聽力外，耳朵最重要的一個功能就是負責平衡，這部分功能主要在內耳。內耳將感知到的平衡感通過前庭神經傳遞到腦幹的前庭神經核，然後在這裡綜合小腦等部位感知的平衡覺向上傳遞到大腦。這過程中的任何一個部位出現問題，都可能會導致平衡感紊亂，從而導致眩暈。

根據損害部位不同，眩暈可分為周圍性眩暈和中樞性眩暈。文中作者檢查提示前庭神經炎，這種疾病引起的眩暈即屬於周圍性眩暈。

前庭神經炎（Vestibular Neuritis，VN）典型表現為突發較嚴重的持續性眩暈、嘔吐以及不平衡感，並且無聽力受損、耳鳴及其他神經症狀。

VN的病因及發病機制尚無確切定論，可能與病毒相關，也可能與頸動脈斑塊相關。另外，作者是生命科學研究人員，接觸神經毒性物質導致的神經損害也不能完全排除。

當出現眩暈時，五花八門的診斷需要考慮，但首先最重要的是要排除有沒有危及生命的診斷，比如腦卒中，患者需完善頭部影像學檢查以排除中樞病變。明確為周圍性眩暈後，仍有許多“兄弟姐妹”需要逐個排查，此時往往需要專科醫生以及專科檢查的幫助。文章作者的頭部CT正常，無頭痛、聽力下降及耳鳴等症狀，可初步排除腦卒中、梅尼埃病，再結合專科檢查可確診為VN。

除藥物治療外，前庭康復治療對VN的恢復也至關重要。以運動為基礎的前庭康復對成人患者的慢性眩暈症狀、跌倒風險、身體平衡和情緒狀態均有明顯改善作用。

疾病的好轉需要數週到數月。絕大部分患者均可自然好轉，很少有後遺症，前庭功能鍛鍊常可以加速中樞代償和促進恢復。

這是『果殼病人』專欄的第61篇文章。曾與果殼er分享經歷的作者有喝酒喝到做胃鏡的，有因為打鼾被父母擔心要猝死的，有多年糾結後終於做了痔瘡手術的，還有因為痛經打120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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