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男孩頭部凹陷,被母親男友虐待至死,美國社會為何會無視?

八歲男孩頭部凹陷,被母親男友虐待至死,美國社會為何會無視?

「本內容包含虐待兒童相關的圖像與對話,或引起部分觀看者的不適。」

這句話寫在了系列紀錄片《蓋布瑞案:消逝的小生命(The Trials of Gabriel Fernandez)》每一集的開頭,伴隨著15秒黑屏。

八歲男孩頭部凹陷,被母親男友虐待至死,美國社會為何會無視?

奈飛(Netflix)似乎選定了紀錄片製作模板,特別是在社會事件調查上,它可以把看似過於嚴肅的司法案件,成功地美劇化,每集都像是經過精確計算,總有某個時刻突然煽情和強調傷痛,結尾留下懸念,套路明顯又令人棄坑不能。

然而,儘管新冠疫情大爆發背景下仍可以在熱度榜力壓《流行病:如何預防大爆發》(加鏈接),《蓋布瑞案:消逝的小生命》靠的卻不僅是套路……

藝術來源於生活,而現實有時卻更為令人崩潰、絕望。對幾乎所有人而言,《蓋布瑞》都是一部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建設才能看下去的紀錄片

從影片製作角度評價,整部紀錄片的結構有些雜亂,素材缺少取捨,而且過於主觀——每個人都帶著強烈的偏見和主觀的情緒在講述,急於譴責或辯解,缺乏有效的說服力。

然而對於觀眾而言,同從故事開頭就拋棄了客觀。支撐我看完全片的,只有悲傷、憤怒與疑問:

在被虐殺之前,這個八歲的男孩遭遇了怎樣的絕望?

在一向自詡未成年人保護機制十分完善的美國社會,有那麼多機會、那麼多介入方式可以拯救這個無辜的幼小生命,但那些人為什麼不做,為什麼不呢,為什麼!?

「這孩子大概從不知道什麼是愛吧?」

蓋布瑞·費爾南德斯(Gabriel Fernandez)是個討人喜歡的8歲小男孩,溫和開朗,從不給大人們找麻煩。同學們也覺得他是個好朋友。

然而,2013年5月23日凌晨,他被抬到了加州羚羊谷醫院的急診臺上。在稍早的求救電話裡,他的媽媽對911接線員說,因為「從浴缸裡跌倒」,兒子失去了呼吸。但在幾乎同一時間,她男友打給911時的說法卻是「因為兄弟間打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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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創傷護士克里斯汀·埃斯蒂斯當時負責做醫療記錄,多年以後她仍記得那一刻的場景:「所有人手都用上了,大家都在挽救他(蓋布瑞)的生命。然後當我聽他們大聲喊出(的)事項,我都驚呆了,我無法相信他們告訴我的是親眼所見。」

頭部顱骨凹陷骨折,「你能感覺到,他頭上是鬆脆的」;頸部燙傷;臉上全是劃口和淤青;陰莖上方有個奇怪的切口;腳面上有表皮擦傷,像是被拖拽過;腳踝處有勒痕,像是被綁起來過;肺部、腹股溝有bb槍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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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字,體無完膚。「香菸燙痕、、劃口、勒痕……只要能想象出來的全在(蓋布瑞)這孩子身上。」而且傷痕新舊都有,顯然不是同一時間造成的。

這個8歲孩子身上的傷,甚至還不止表面這些。

事後在法庭上,法醫稱:蓋布瑞雙側肋骨骨折,骨折處癒合程度新舊不一,意味著他曾多次遭遇暴力擊打,且沒有及時得到治療,每一次呼吸都要忍受骨折帶來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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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震驚的是,他的胃裡沒有食物,只有一種可疑的灰色顆粒——之後被證實,這些顆粒是他家裡的貓砂

不僅如此,法醫還發現蓋布瑞的胸腺嚴重萎縮,意味著他處於極端情緒和生理應激反應之下,時間長達數個月。

也就是說,這個剛剛上小學的男孩經歷了長達數月的非人待遇,「慘無人道」已經不足以形容兇犯的暴行。

時至今日,提到這段令人髮指的場景,克里斯汀依然忍不住落淚:「這孩子大概從不知道什麼是愛,從來都不知道被擁抱是什麼感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這真的令人心碎。」

天使與惡魔

事實上,蓋布瑞有過幸福的充滿愛的童年。雖然,生下來就被媽媽遺棄了,但還好,他還有外公外婆和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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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一直把他當親兒子看待,在他和伴侶的關愛下,蓋布瑞長成了一個陽光愛笑、善良溫和的棒小夥。

然而,舅舅是性少數人士。以孩子需要「正常親情陪伴」和成長空間為評估標準,兒童與家庭服務部最終還是將蓋布瑞送回了母親身邊。

那年蓋布瑞7歲,母親有了個新同居男友。

蓋布瑞很開心:媽媽終於要我了。

可是孩子,人生的痛苦莫過於曾見識世間所有的美好,而後,遭遇世間最大的邪惡。

母親和男友這對歇斯底里的新監護人罵他撒謊,罵他髒,罵他是同性戀——荒謬且沒有任何證據,即便蓋布瑞是性少數,也絕不是被虐待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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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布瑞的母親和她的男友

他們不斷毆打、虐待這個身高1米24,體重27公斤的孩子,甚至是當著另外兩個年長的孩子的面。

這兩個「變態」的臥室裡,有一個小櫃子。到了晚上,他們就把蓋布瑞關進去,用手銬銬住他的雙腳,用繩子綁住他的手,再給他嘴裡塞上手絹或襪子……

蓋布瑞在櫃子裡度過了上百個夜晚,大小便也在裡面。櫃子髒了,他們就叫他自己清洗……

這種虐待整整持續了8個多月,直到蓋布瑞失去呼吸。

案發時第一個趕到的救護員回憶:從沒見過這樣的爹媽,他們拒絕陪孩子上救護車,理由是「走了之後,家裡的貓沒人管……」

因為傷情嚴重,蓋布瑞經過近40小時的搶救,仍然不治而亡。

蓋布瑞的英文Gabriel,也被譯作加百列,是《聖經》中負責為神傳訊息的天使長,上帝之(左)手,代表聖經七美德中的「節制」。

即便生前遍體鱗傷鼻青臉腫,這個小天使還依舊執著地希望得到媽媽的愛,會擠出鬼臉給媽媽製作母親節賀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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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布瑞製作的母親節賀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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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課桌上最後一件東西。

一場本可以避免的虐殺

蓋布瑞的命運,本不該如此。

前文提到,美利堅這個國家,一向以「未成年人權益至上」為傲。美國政府用幾十年時間和數百億美元,打造了一個完整的CPS體系(Child Protective Services,兒童保護服務),保護兒童遠離忽視和虐待(包括性虐待)。

如果看過2001年的電影《刮痧》,你可能對這套體系會有更直觀的感受。片中,僅僅是看到孩子背上的三條血痕——刮痧之後的正常痕跡——護士就第一時間打911報警。於是有了第二天警察和兒童福利局的工作人員上門將孩子帶走,宣佈他暫時由兒童福利局監護,以及將召開聽證會決定監護權。

蓋布瑞家所在的加州洛杉磯,同樣設有類似的兒童與家庭服務部(DCFS),這個機構的主要職責之一,就是保護兒童的安全。

他們的24小時熱線電話,一旦接到舉報,就會派出社工進行上門調查,流程包括問詢監護人、查看家中的水、電、氣和食物儲備情況,評估家庭經濟水平,並且重點觀察兒童的健康狀況。

然而這個貌似無懈可擊的體系,在蓋布瑞的案件中,可謂全線失守。

老師是最先發覺異樣的。畢竟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會像蓋布瑞這樣,幾乎天天因為在家裡「打鬧」而鼻青臉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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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布瑞

有一天,蓋布瑞突然問她:媽媽用皮帶打孩子正常嗎?就算打出血也正常嗎?

老師果斷地打了舉報電話。之後,她得到回覆:會派人去孩子家裡調查。

不幸的是,被派到蓋布瑞家做調查的工作人員是個毫無經驗的新手,僅僅跟蓋布瑞母親做了個簡單記錄,連蓋布瑞本人都沒見到,就下了判斷:不存在虐待,老師在小題大做。

老師沒有放棄,她將蓋布瑞身上的傷拍下來,告訴了校長。校長對她說:「我們沒有權利調查,我們只能上報。」

「上報」帶來的唯一變化是:蓋布瑞身上的傷,越來越多。

事實上,上門的不僅是社工,還有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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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蓋布瑞的媽媽用各種謊言掩飾,她說蓋布瑞是被哥哥姐姐打的;說孩子謊稱被虐待,是因為想回到外公外婆身邊……

她還故意把蓋布瑞寫的想自殺的字條給社工看,當對方詢問孩子是否行為異常時,她說:當然沒有,他就是喜歡嚇唬人。

詭譎之處在於:一直沒有人質疑她的說法。是啊,她是孩子的親生母親,怎麼會害孩子呢?

警察甚至幫媽媽嚇唬蓋布瑞——他把孩子叫到警車後座,對蓋布瑞說:如果再調皮,就抓你進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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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8歲的小男孩,身邊都是比自己身強力壯的大人,在遍體鱗傷卑微無助的時候,得到的不是保護而是恐嚇,內心會是怎樣的絕望與無助?

有一種邪惡叫「無視」

曾經有一刻,蓋布瑞差點抓住過一根救命的稻草。

那是一個週五的下午,媽媽帶著他去洛杉磯公共社會服務局辦事。

門口的保安發現蓋布瑞有些異常:頭髮亂糟糟,鼻青臉腫。他向同事示意,這個孩子可能遭受虐待。但是,沒人搭理一個保安。

他打給辦事員、主管,得到的回覆是:「做你的本職工作」,「今天是星期五,我們15分鐘後要關門了」,「為什麼你要牽扯進來?那不是你的工作職責,手冊上沒寫。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摻和」……

內心的煎熬,促使這位心地善良的保安撥通了911。然而,當他把情況講清楚後,接線員的回覆是:「這不是緊急情況,這個號碼是專門給緊急情況使用的。你應該給治安部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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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事情又回到原點,似乎永遠在兜圈子,踢皮球。

令人無法理解的是:除了傷心,紀錄片中的每一個知情的人都似乎問心無愧,哪怕是那些沒有盡力的。

警察說:「轄區裡還有那麼多案子,殺人放火、吸毒搶劫……哪一件不比家長打孩子嚴重?」

社工說:「我這輩子都在為保護兒童努力,我也不想的,工作太忙了,一個人要面對30個家庭,根本不合理。而且上面給的政策就是讓這個孩子和父母在一起,盡一切可能。」

「盡一切可能」,難道不該是在孩子安全的前提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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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導演阿倫·雷奈用攝影機帶領觀眾重回奧斯維辛,在紀錄片《夜與霧》中,他留下這樣一段話,「‘我對此沒有責任可擔,’頭目如是說。‘我沒有責任可付,’納粹軍官如是說 。‘我沒有責任,’每個人都這麼說,那麼,這到底是誰的責任?」

是啊,就是學生有了點小傷,上報給福利局處理就算盡心了。

家長都說沒事,就不用去醫院驗傷了,所謂基本操作就是可做也可不做嘛;雞毛蒜皮家長裡短,就不要浪費人力了,要集中精力做大事呢有疫情?壓一壓、拖一拖,天暖和就過去了,哪個國家不都是這樣麼……

誰的責任?總不能是按體系運行規則辦事的責任吧?

就是因為有些事選擇性地辦,有些事機械地辦,有些事愚蠢地辦,有些事拖後再辦,有些事根本不辦……小蓋布瑞失去了生命,無數人失去了生命。

但你們失去的只是生命,他們失去的卻是工作和前途啊。

誰也無權要求他人行事如聖賢般無私高尚,但職權範圍內,多一點點盡職,多一點點人性,少顧慮一點大局、穩定、安全,不難吧?

不能總是用痛苦和死亡,來檢驗體系運作的實際效果吧?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兇手最終得到了法律的制裁:蓋布瑞的媽媽因主動認罪,被判終身監禁,不得假釋;其男友因犯一級謀殺罪,被判處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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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布瑞的媽媽

在宣佈判決結果前,負責審理的法官破例進行了點評——

「我們不能說被告們的行為如同牲畜,因為牲畜都知道如何關愛自己的後代。我作為法官本不該進行點評,但我真心希望你們(被告)半夜醒來會飽受良心的折磨,儘管你們可能不會有這種感覺。」

然而,再殘忍的事件、再嚴苛的懲罰,似乎都無法阻止人類再犯同樣的錯誤。

蓋布瑞去世5年後,在他家幾公里之外,10歲男孩被虐待致死。他與蓋布瑞的遭遇,出人意料地雷同:因為性取向,小男孩安東尼被媽媽及其男友虐待長達6年,期間有人多次舉報,但都被忽視。

八歲男孩頭部凹陷,被母親男友虐待至死,美國社會為何會無視?

兩位天使令人痛心的逝去,所反映的其實是同一個現象——當體制出現漏洞時,總有人想方設法去掩蓋,而不是解決問題。

解決指出問題的人,從來都比解決問題容易。

《蓋布瑞案:消逝的小生命》裡有句話耐人尋味:什麼是終極的邪惡?就是知道什麼是錯的,看見了錯誤的發生,卻將頭轉開,視而不見。

決定都在一念之間,請儘可能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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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布瑞小時候


資料參考

《蓋布瑞案:消逝的小生命》

《8歲男童被殘忍虐待致死,過程觸目驚心》

《氣到發抖,9.3分血淋淋的新片,看得太絕望了!》

《豆瓣9.3,百萬兒童慘遭虐待,這新片我哭著看》


撰稿 鮮 於

校對 張 帥

圖片 豆瓣、騰訊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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