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沈眉都來ROSE咖啡屋小坐,要一杯不加糖的咖啡,一個人慢慢地飲。
只有在咖啡無邊無際的苦澀中,她才能百折不饒地懷念跟崔屹無疾而終的浪漫愛情。沒有恨,有的只是淡淡的惆倀和傷痛。
不知何故,這裡每天都要放《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曾經,她和崔屹在熟悉的旋律中,談著伍思凱,喝著咖啡,愛情變得非常甜美綿遠。
他說,世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她的心被溫柔的攪動了,幸福得不知所以,看著他深深切切地笑。
愛情的感覺真好啊!
然而,一杯咖啡還沒有冷卻,她就看見了另一番景象:崔屹挽著一位漂亮女孩子,幸福地朝她走來。那個女孩叫李小雅。
崔屹和李小雅是沈眉大學同學,在校園流行隨聚隨散的愛情遊戲中,崔屹和沈眉堅持到了最後,成了令人羨慕的鴛鴦蝴蝶,李小雅孓然一身。崔屹是個活潑漂亮的男孩。有繪畫的天分,大學畢業後進了一家著名的廣告公;李小雅文靜不善言,有"修女"之譽,卻不可思議的做了英語教師;沈眉有強大的家庭經濟作後盾,高雅,美麗,無可非議的進了外企,很快升任人事部經理。
在這個城市,崔屹和沈眉是李小雅最好的朋友,三個人總在一些特別的日子裡聚會。我們都受不了你的孤苦伶仃,趕快找個男朋友吧!沈眉也不知取笑了多少次,李小雅卻安靜如故,沒有找男朋友。
直到半年前的一個晚上,就在這家咖啡屋,崔屹拉著李小雅的手對沈眉說,你不是我最愛的人,小雅才是!
沈眉怨怒交加,怔怔地盯著兩個人看了好一會兒,衝過去抽了李小雅一記耳光,什麼也沒有說,掩面衝了出去。
愛情的紙鳶飛走了,沈眉卻怎麼也恨不起來。她只是不明白,崔屹曾是那麼愛自己,而李小雅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無法跟她媲美,結果為什麼會是這樣呢?
她患上了失眠症,閉上眼睛,腦子裡鋪天蓋地全是崔屹的身影,揮之不去。白天,她會和往常一樣,身著得體的衣服,化著淡妝,容光煥發地坐在明亮的辦公室,從容不迫的處理一切事務。沒有人知道她內心的痛楚,一個人的時候,她寧願滿大街漫無目的地遊走,也不想回那個失去愛情溫暖的地方。
她變得沉靜,又有些猶豫,像一隻受傷的小貓,無處可逃。
每天,她堅持來ROSE喝咖啡,懷念逝去的愛情讓她很受傷,卻又做不到不來。她習慣了在痛苦中懷念,讓一顆心麻木片刻後,又回到喧器中去。
沈眉佇立在落地大窗前,30樓的高度使來來往往的車流和人流變成了模糊的甲克蟲。燦爛的陽光把秋日的午後鍍得像一隻美麗的音樂盒,晴碧的天空,有白雲在悠悠飄忽。
她眼神呆滯而迷離。像深潭的死水,心裡痛楚的想著晚上的約會,剛剛接到崔屹的電話,今晚他和李小雅約她相聚ROSE咖啡屋。
沈眉跺回辦公桌前,呆呆的看著厚厚的文件,她真希望夜幕永遠也不要降臨,因為她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心情去面對曾經的戀人和好友。
暮色漸濃,遠處的霓虹次第亮起來。沈眉從皮椅上站起來,她覺得好累,疲倦的臉映在玻璃窗上,是一張需要睡眠的臉。
“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你的寂寞逃不過我的眼睛,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你讓我越來越不相信自己……”伍思凱渾厚的聲音在幽幽的夜色裡演繹著寂寞和無奈。
推門進去,曾經是她和崔屹的座位上已經坐上了崔屹和李小雅。崔屹站起來向她招手,李小雅安靜地朝著她微笑。沈眉僵硬地點頭示意,胸口的疼痛又無邊無際盪漾開來。
她走過去,欠身坐了下來。崔屹穿著淺紫色西服,繫著一條斑馬紋領帶,一如從前的英俊帥氣,沈眉靜靜地看著他,心裡泛起了難以言說的酸楚,那條領帶是她和崔屹遊三峽時在宜昌買的啊,愛情既已不再,他為什麼還要戴著它出現在她面前,難道還嫌她傷得不夠深嗎?
“沈眉,我明天要去廈門了,今天來跟你道別。”崔屹不停地轉動著杯子,一臉的淺笑,卻沒有看她。
“噢!”沈眉無法掩飾心頭的驚異,定定的看著崔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是為了逃避自己嗎?
“小雅和我一起去,也許不會回來了。”崔屹繼續說,仍然沒有看她。
沈眉的目光轉向李小雅,李小雅安靜地喝著咖啡,彷彿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
“小雅,好好照顧崔屹,他的胃不好,常會犯病。”沈眉淡淡地說著,扭頭看窗外斑斕的燈火,心裡痛得不住痙攣。
李小雅點了點頭,輕笑道:“謝謝你,沈眉!”她繼續喝著咖啡,眼角滑過一些悽楚的神色。
“出去走走吧,以後也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崔屹說完,拉起了李小雅蒼白瘦小的手。
沈眉愣了愣,不知道崔屹話裡的意思。
李小雅乞求地望著她,目光中有難以抗拒的憐愛。
“好吧!”沈眉站了起來,愛情沒有了,友請還在啊,她覺得不應該讓這兩個即將離去的人失望。
夜風輕輕地吹著,滿大街的燈光讓人眼花繚亂,大學四年,寂靜如水的校園,他們就曾無數次演繹過這樣一幅畫面:沈眉小鳥依人般偎在崔屹右邊肩膀,李小雅靜靜的在崔屹左邊走著。
她一直不肯回避,原來是愛著崔屹啊!沈眉不恨李小雅,因為愛一個人沒有錯,只是崔屹,他怎麼可以愛了她,又去愛李小雅呢?
他們走到了街心花園,婆娑的樹影裡,有相擁呢喃的情侶。
“你們進去坐吧,我去買水。”崔屹轉身去了。
走上兩個臺階,不知是踩著什麼了,李小雅驚叫一聲,身子向前快速傾倒。還好,沈眉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當她觸及李小雅身子的那一刻,不由暗自心驚,這個身子怎麼這樣輕呢,像一枚即將滑落的薰衣草。
“你這麼瘦,還在減肥?”沈眉猜測著,嗔怪地說。
“嗯!”李小雅不置可否,昏暗中看不清她的眼神。
這時,崔屹提著礦泉水匆匆回來了,“怎麼回事?”話中滿是深深切切的關懷之情。
“小雅差點摔倒了。”沈眉解釋說
“摔著哪兒沒有?”崔屹焦急地問。
“看把你急的,還沒摔下去呢!”李小雅輕笑道。
沈眉心裡酸酸的,要是她沈眉摔倒了,崔屹也會這樣子嗎?
三人不再說話,沈眉和李小雅走在前面,崔屹一個人跟在後面。
也不直坐了多久,崔屹突然說:“說個謎語給你們猜吧!”在大學,這是他們的保留節目,
“說吧。”李小雅的聲音像一縷飄忽的風,有氣無力。
“可別太難。”沈眉沒有興趣,卻也不願令崔屹和李小雅掃興。
“你走來,他走來,大家走到一起來。打一鄉間常見現象,“崔屹輕聲念著,沈眉的眼前卻晃動著崔屹以前搖頭晃腦的滑稽樣子。
“趕集!”李小雅已經興奮地說出了謎底,沈眉還在沉思。
“沈大才女,這回你可是輸了。”崔屹說著,哈哈笑了起來,沈眉總覺得,他今天有些做作。
夜幕下,三個人的笑聲終於融合在一起了。這當口,沈眉突然覺得,胸口已經不再疼痛難當。
走出街心花園,已是午夜十分。”明天不送你們了,保重!”沈眉握了握崔屹的手,又轉身擁抱李小雅。目送出租車遠去,她才如釋重負地轉身回家。
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她想。
日子,一天又一天,每一天都是不緊不慢的24小時。沈眉已不再失眠,也不再去ROSE咖啡屋打發時間。每天,她先去30層高樓的辦公室上班,然後就貓在家裡的電腦前昏黑地地打遊戲聊天,有時拉上要好的同事逛商場,大包小包買衣服。她前所未有地做著一個真實的自己。
她依然會想起廈門的崔屹和李小雅,他們定然是幸福和快樂的。她這樣想著,心裡充滿了愉悅。她知道,自己依然愛著崔屹,她願意所愛的人一生幸福。她始終認為,崔屹和李小雅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
深夜,沈眉戀戀不捨地關了電腦,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泡泡浴,準備上床睡覺,突然急促的門鈴聲響起來。這個時候,誰會來找我呢?她納悶著,起身去開了門,居然是一臉沮喪的崔屹。
沈眉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從來沒有見過崔屹如此模樣。
“小雅死了!”崔屹哀哀地哭了起來。
情敵死了,沈眉沒有絲毫的幸災樂禍。她呆呆地看著崔屹,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回來找她?為什麼要告訴她這個不幸的消息?
“知道嗎?沈眉,我一生只愛過一個人,那就是你,我從來沒有愛過李小雅。”崔屹淚眼朦朧地看著沈眉,在顫抖著哭訴。
“不可能。你選擇了她,這是事實。”沈眉的淚水終於滑了出來,聲嘶力竭地叫道。
“我是迫不得已的,沈眉。一年前,小雅突然告訴我她得了肝癌晚期,最多還能活一年,她還告訴我,她一直愛著我,希望在有生之年得到我的愛。你想,我能拒絕她嗎?她是我們最好的朋友,我能眼睜睜看著她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嗎?我之所以帶著小雅回廈門,是怕你見了我傷心。”
沈眉心裡燃起了無邊的疼痛,一把抱住崔屹,淚流滿面地哭求道:“不要說了,崔屹,求你不要再說了好不好?我一直都沒有怪你們啊!”
崔屹猛地怔住了,良久,突然說:“沈眉,我……還可以愛你嗎?”
沈眉哭泣著點了點頭:“愛吧,繼續愛我吧。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人。”
一年後,崔屹和沈眉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他們給女兒取名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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