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間窩在家裡，我又把《聊齋》翻出來看了一遍，其中最愛的還是這篇“嬰寧”。《聊齋》裡面刻畫了太多驚才絕豔的奇女子，嬰寧絕對是最招人喜愛的一個。嬰寧有兩個特別突出的特點，一個是愛花和一個是愛笑。“花是自然界最美好的事物，笑，則是人世間最美好的表情，而嬰寧兼而有之。”
嬰寧因為從小與鬼母一起在山中長大，所以沒有沾染上世俗矯揉造作的習氣，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皆出自天然。 她的笑容如同山花般清淨自然，沒有解語花的矯揉造作。整篇小說迴盪著嬰寧笑聲的組曲、憨性的樂歌。
清代點評家何守奇曾經這樣評價說：“嬰寧憨態，一片天真，過於司花兒遠矣。我正以其笑為全人。”
1.愛笑之人亦是愛花之人
嬰寧是狐狸與人結合後誕下的孩子，所以她的天性中有對大自然的嚮往與親近，她愛花成痴，所到之處，遍栽花木。就算是嫁給王子服以後，也不改愛花的喜好，不僅向各位親戚朋友蒐羅奇花異草，甚至不惜典當釵寰首飾也要去買花，沒過多久，她家的房前屋後都種滿了花草。
除了愛花以外，嬰寧還愛笑，蒲松齡在書中花費了各種筆墨來描繪嬰寧的笑：與王生初見時“她手拈一枝梅花，榮華絕代，笑容可掬”，母親招她與王子服相認時，她站在牆角“嗤笑不已”母親責怪她毫無禮數，她也不惱，依舊笑個不停。母親與表哥談起她們的年齡和婚配問題時，“她忍笑而立，以袖掩口，到門外，才放聲大笑”。王子服來到花園、聽到樹上蘇蘇有生，發現嬰寧在樹上。“嬰寧見生來，狂笑欲墮。”遂“且笑且下，倚樹不能行”。嬰寧嫁到王家後，也是整日憨笑，禁也禁不住，“然笑處嫣然，狂而不損其媚，人皆樂之”王母及其它的婦人被她的笑聲所感染，最後竟也喜歡上這個愛笑的她了。嬰寧的母親每每感到不開心的時候，只要嬰寧過去對著她笑一笑，母親的心情立馬就變好了，所以嬰寧的笑還有治癒功能。
嬰寧的笑容是那樣的純真且美好，這讓我想起民國才女林徽因的一首詩，我想用這首名為《笑》的詩，來形容嬰寧笑著的樣子是再合適不過了。
“笑的是她的眼睛，口唇;和唇邊渾圓的漩渦。豔麗如同露珠，朵朵的笑向，貝齒的閃光裡躲。那是笑，--神的笑，美的笑;水的映影，風的輕歌。笑的是她惺忪的鬈髮，散亂的攪著她的躲。輕輕如同花影，癢癢的甜蜜，湧進了你的心窩。那是笑--詩的笑，畫的笑;雲的留痕，浪的柔波。”
2.心靈純潔且聰慧可人
嬰寧愛花愛笑，心思單純，但是她雖然嬌憨可愛，卻並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痴傻之人，相反她還心思通透、慧詰。
王子服在遊園的時候對嬰寧一見鍾情的，第一次看到嬰寧拿著一朵梅花，笑容可掬的樣子，就不可抑制的愛上了她，甚至不顧禮儀，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而嬰寧對王子服定然也是有意的，但是她沒有像一般女子那樣通過眉目傳情，而是當著王子服的面丟掉花朵，轉身離去，她那麼冰雪聰明，知道王子服一定會去撿那朵花的，這樣他們的故事才有了下文。
而這和古代那些小姐們向心上人丟帕子、丟珠釵的橋段何其相似。只是嬰寧做得更加高明一點罷了，如果王子服對她有意，定會拿著花去尋她，如果王子服只是一個輕浮好色的登徒子，那麼這朵花丟掉後，就會枯萎消逝，也不會落人口實。
王子服在花園裡遇見嬰寧，就從袖子裡拿出那枝枯萎的梅花向她表白，嬰寧很裝若無辜的說：“這花都枯了，你還留著幹什麼？”王子服說“這是上元節的時候你丟下的，所以我才留著。”嬰寧繼續逗他：“院子裡那麼多花，你要是喜歡，到時候送一捆給你。”王生很無奈的回答“我愛的不是花，而是那個拈花的那個人啊！”這算是赤裸裸的表白了。嬰寧卻繼續裝傻：“我們本來就是表兄妹，你愛我不是應該的嗎？王呆子急得腦門都要冒汗了，說：“我所講的不是兄妹之情，而是夫妻之間愛。”嬰寧問：“這有什麼不同嗎？”王子服豁出去了說“我想和你同床共枕。”可嬰寧卻說：“我不習慣和陌生人一起睡。”看到這裡，大家有沒有覺得一個精靈鬼怪的嬰寧躍然而出呀？不過話說回來，要是遇上一個有血性的男子，估計早就過去用簡單粗暴的方式堵住她的嘴了。從這裡可以看出蒲老先生表達情愛的方式還是很含蓄的。
後來嬰寧還當著母親的面說：“大哥欲我共寢”。這下王生真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了，他暗暗責怪嬰寧，不該把這種話說給長輩聽。嬰寧卻說：“揹他人，豈能背老母。”後來書中一再強掉，老母的耳朵不好，這番話她可能並沒有聽清楚，但是嬰寧為什麼還是要說出來呢，一方面因為嬰寧是狐仙所生，從小與鬼母生活，不諳世事，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考驗王生，看他是不是真心的愛她，能夠包容她的一切。
故事的結尾，嬰寧的笑容也為她招來禍事，有一次她爬上家庭院的一棵樹上玩，正好被鄰居的一個好色的公子瞧見，嬰寧像以往一樣，朝那人露出燦爛的笑容，那人誤以為嬰寧對她有意，結果後來被嬰寧施計丟掉了性命。因為這是，嬰寧差點被人抓去對薄公堂，婆婆責怪她不該再像以前那樣見人就笑了，不然會損傷她丈夫的顏面，從那以後嬰寧再也不笑了。
嬰寧的純真，終究抵不過世俗的侵染。後來她生了一個兒子，也像她一樣愛笑，這也算是一種慰藉了。但是我們愛的始終還是那個愛笑的嬰寧，那個不諳世事，天真爛漫的嬰寧！嬰寧她愛笑和純真的一面與孩童時候的我們何其相似，但是人終究是要長大的，當成長的煩惱紛至沓來，不知道要怎樣才能留住那些美好的品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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