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春澆》
.
這是個落滿塵土的詞彙，城裡人一定很生僻，可當小兒，這個詞彙就深深扎進了我的腦海。幾十年來，每到春天便聯想起，飢渴的麥苗兒。
.
昨晚一場霏霏的春雨，又澆醒了我的記憶。那是一個陰冷的深夜，澆麥水流經我家自留地頭，奶奶從夢中把我喊醒，吩咐我給表姐壯膽去，還摸著我的頭說“眼下你是咱家唯一的男子漢。”我便挑著馬燈，緊隨表姐身後，深一腳淺一腳的趕到泥濘的地頭。每年這個時候，村裡的機井就晝夜不停的抽水。白天澆生產隊的麥地，晚上輪流澆灌各家各戶自留地。
.
我們家有三口人的自留地，爺爺奶奶和表姐的，我屬於吃供應糧的暫住人口，不給自留地。爺爺是個建築手藝人，成年輾轉於十裡八鄉幫人家建房蓋屋，下地的農活兒根本指望不上。現在看來，也就兩百多平米的自留地，但放進茫茫田野裡，恍如一條細長細長的高壓線投影。澆地是按時間計費，條形地塊最難灌溉，和鄰家種同一種作物還好，有差別就要格外小心了，一旦發生地堰豁口跑水，淹了別人家的地，或影響人家下種，那就麻煩大了。所以必須一個人盯著水頭，另一個人巡察麥地的兩個邊沿。一般是表姐看水頭，我來回巡邊，但經常是表姐發現水流停滯，感覺跑水時，大聲吆喝我，總是渺無音訊。
.
我的故鄉屬於晉中盆地，春旱已習以為常，這寥寥幾壠麥田，從返青，拔節、灌漿，至到收割要澆灌四次水，最後的兩次澆灌，麥子都已超出了我的身高。那個時候，經常遇灌溉中間停電，等到天亮仍然來不了電，就要等下一個晚上再澆，有時我倒在地頭就睡著了，忽然來電了，表姐瞻前顧後澆灌完畢，再喊醒帶我回家，那時我也就6、7歲，表姐也只比我大7歲。當奶奶責怪我睡懶覺時，表姐總是寬慰奶奶，睡著了也是壯膽男子漢。而今每當想起那些碧綠的小麥，我們同時根植於故鄉那片沃土，喝著故鄉甘霖甜水成長，常常駐足春晨，向遠方的故鄉凝望。
.
閱讀更多 純文學編輯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