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志梅散文|梦中的无花果啊,熟透的是一首《思乡曲》


郭志梅散文|梦中的无花果啊,熟透的是一首《思乡曲》

清明节,大哥带妈回豫祭扫祖坟。当我问起出生地的四合院老房时,他们平静地说:拆了。

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隐隐作痛,说不出来的那种感觉。我一直有个想法,想将出生地的旧房买下来,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没有行动。以为人家新主人会一直将四合院供在那里,毕竟人家已经供了20多年了。

人总是等东西失去时才知道有个名字叫珍惜。

我对无花果情有独钟,那是妈妈卧室窗外的树,是梦中心灵故乡的标志啊。

记忆中的出生地,奶奶住上房,妈住厢房。厢房外有一棵遮天的无花果,每年结果时,叶子将窗户挡住,好似绿色的窗帘,大人们时常将先红的果子摘下让我吃。

郭志梅散文|梦中的无花果啊,熟透的是一首《思乡曲》


后来,我们全部人马离开,奔向远方。

几十年后,当我们再次回到她的怀中,房还在,只是破旧,被新主人乔方闲置在那里。记忆中的硕大无花果树不见了,但她的根太有生命力了,又生出了一个小树,还没开始结果,我以为她会一直存在下去。忘记了人家现在都要住新房啊。

听哥说乔家人是去年拆房的,在废墟上种了菜,不久那家男主人就得了肺癌,半年后去世。

我不知还有什么在消失,而我没有珍惜。

4年前我主动探访出生地,也是一种意外。当时身体不是太好,去寻根,纯粹是内心愿望的一种满足。如果不是身体原因,肯定是不会回去的。现在身体健康了,对一些事情不是那么珍惜了,行动也不果断了。

郭志梅散文|梦中的无花果啊,熟透的是一首《思乡曲》


我想起一位老人,他叫马思聪。

在美国的豪华公寓里,一位老人泪流满面,坐在钢琴前,想着自己仓惶出逃家乡的惨象,叶落归根之年,你是多么想看看生你养你的家乡啊,然而不能,你是个“反革命,叛国者”,你注定永远流浪,你悲嚎起来:啊,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啊,我是这样想你爱你,想得抓胸,想得撞琴,就让我再看你一眼吧。

恍惚中,好似听到了故乡的鸟鸣,看见了如画的江南风光,还有乡亲好友的热情笑脸,你徜徉在春天的花丛中。

梦醒,你虚弱如产妇,细音轻诉你的衷肠,你的纯净,你的执拗,你的啼血。最后,你面向大陆,满含深情地喊出“我爱你啊,亲爱的家乡!

第一次听马思聪的小提琴协奏曲《思乡曲》,便感到心房被击中似的震颤,它揪紧我的魂灵,在循环的血脉中针扎着碾过,我的心在下沉在冻结。

思乡之情,人之常情,我怎么是在向地狱里滑行?我惊叹马翁的每节弦律传入我的耳中仿佛同声传译,我立即便有了美丽而准确的散文句子与其对应。形如音符下的歌词之对应。我想在思乡这个思维渠道里,与马翁是相通的,他牵出了我那片久聚于心的思乡之湖,在他开辟的航道上低吟、奔涌……

其实,他的近似绝望的哀鸣与病人般的倾诉,就是我的心音。我被他绽放出的力度撕扯着,搅拌着……

郭志梅散文|梦中的无花果啊,熟透的是一首《思乡曲》


我没有家乡可思可歌可诉。

如果说出生地是家乡,那么豫便是我的故乡,然而由于我的现居地过去一些人歧视豫,由于当年日本人入侵中国以及天灾等原因,迫使一部分中原百姓挑着担子,逃难到千年古都西安,过着比当地人更为贫穷的生活,西安一些当地人便将这些人称之为:“河南蛋(担)”,当秦人和豫人吵架时,最有杀伤力的一句话往往就是:“河南蛋”!

豫人听到这句话时,往往一下就没了底气,只有屈辱沉默走人,生人说这句话还罢了,最让人受伤的是同事、家人也这样随口一说。

当他们这样喊的时候,我强烈地感觉到他们作为此地人的至高无上的骄傲,而祖籍为河南的我们身份是多么低下,他们不管你是逃难至此还是大学毕业分配至此,只要你的户口一栏填写的是豫,那么你就是“河南蛋”!你就是被人瞧不起的对象,不论身份高低成绩大小。

郭志梅散文|梦中的无花果啊,熟透的是一首《思乡曲》


为避免少受伤害,我也不会轻易提起出生地。我的家乡在蜀,人们都以为,因为我的父母兄弟在那里生活,我又是在蜀地的大山里读的小学、中学和大学,之后分配来西安的,我的心灵被巴山蜀水熏陶,富有诗的灵动,我的性格和语言深深打上了蜀地的泼辣烙印。

每当人们说我的家乡是蜀时,我的感觉如见继母,继母的家虽温暖,但觉得有些隔膜,那么,生我的豫地该是我的正宗家乡———亲妈了吧?虽是亲妈,由于没在在她老人家身边长大,感觉又十分陌生。

我没有家乡了。有时按俗习规定的家乡来思豫,而豫的那座结满红红无花果的四合院早已无亲人可思,院子的主人已改姓乔。何思之有?那么权且思蜀吧,蜀国,除了远远望见我的父母兄弟之外,我的长长的思念之针,怎么也滑不过去。

我没有家乡,我的家乡在我心中煎熬着我,无法说与人知。每当马思聪先生的《思乡曲》凄凄婉婉滑过我的脑海,我在心灵深处没有窗口的地方,与我的家乡晤面、默语……

(郭志梅原创,首发。初写于2009年5月)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