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來自網絡
父:你的頭七林(輕聲)著,還苛尅個臉,咋咋啦?
子:俺姑父他,他老……
父:咋咋?他又打你姑娘啦?
子:不是,他……
父:啥布市?布市跟棉花市挨著。他那個熊東西三天兩頭打老婆,我能知不道?
子:真沒打俺姑娘,俺姑父他老……
父:是喝暈嘍酒戳禍啦,還是抹牌抹擦(三聲)嘍尅架啦,還是鑽半拉門子叫人逮著啦?
子:你看你硌躁的……俺姑父平時行事,也硌拔的。他哪回上咱家來,燒餅麻花油條都提溜一大嘟嚕。
父:那能值幾個錢?你這孩子就景那些黃子!他硌拔的?他硌拔的,這些人都得是聖人了!
子:就打不是硌拔的,也算勻溜的。
父:叫我說,他就是沒逮老號裡蹲著就是了。
子:你唄說能難聽了達達,俺姑父,他老了!
父:啥?老了?你多會咋不給我說?
子:我一開闢頭就是跟你說這事的,你看你吔,我一張嘴你就給我填個螞蚱兒。
父:行啦,你望你,還屈的跟嫲嫲嘴似的……他將過了腌臢子年,踢蹦撒歡的……
子:原是正好好的,就忽騰下子栽倒了,沒救過來。
父:你說的跟看見的樣。你咋知道的?我又沒見送信的來。
子:咳!這眼眼誰家還那樣瞎裸裸?是俺老表給我打的電話。
父:能大的事就喂喂兩聲……
子:啊!你還想著他派來個人,趴到咱耳頭眼子上說?
父:可惡!淨說些不沾弦的話!我是說,他翻得來個人。
子:他派來了人,二十多里,來到咱家,咱得呆亥著臉招呼他,提茶倒水,端酒遞煙……
父:該花的錢就得花。有粉不搽到臉上,還往腚溝子裡抹?
子:能省事的就省事,能省錢的就省錢,不都是您成天天交待的嗎?
父:混帳!那是說的居家過日子,糊豆窩窩地吃、破補爛縫地穿,糊糊弄弄省儉著過。哪能跟這大事比?
子:你說這事到底咋治啊,達達。
父:我說啊,這事不能胡兒馬約的,得弄準頭嘍。那電話鬧巧是旁人打的哪?
子:我聽著是俺老表的腔兒。
父:要是旁人捏著腔裝的呢?
子:誰吃飽了撐的……
父:可不敢說,要是跟咱家有仇的呢,混是跟他家有仇的呢,他想骯髒你,氣你,叫你過不素淨呢……
子:您是光聽音兒不放心,想見見人是吧?我這就叫您看看俺老表的視頻。
父:噢,噢,噢。真的唻,真的唻……哎,不行,這是不是旁人,跟演戲的樣,裝的?
子:你老人家咋能些事哎!
父:你小孩家知道啥?就是見著真人,還有假信唻,還掐乎手機上的個影影?
子:共總也沒聽說過有送假信的事兒。
父:那是你託生的晚。咱莊上就玩過這一出!那是孬年成的時候啊,為了誆頓飯吃,就有人謅個瞎話送信,您的啥啥親戚老了,幾兒幾兒燒紙……
子:咋想起來摳這個點子吔?
父:餓的唄!想想這也不容易。還得把瞎話編圓款,還得突踏突踏跑多遠,還清知道以後得露餡、丟人現眼。
子:照這樣說,人家派個人來送信,您也二郎二虎的,那咱今每到底咋治?
父:咋治?好治的狠!那,啥,兒唻,你也對著手機,哭你姑父兩聲,叫你老表看看。
子:啥?您唄瞎胡扯了,合天蓋底下沒有這樣治的!
父:昂!興他這樣治,不興咱這樣治?
子:那還得送花圈哪?
父:叫花圈店裡送過去妥了。
子:三鮮供、糖供、挽帳……
父:那還要我一樣一樣的交代你,啥都叫店裡送過去就完心事了!
子:還得上吊禮唻。
父:你做買賣不是能打手機上轉嗎?那不就管嘍嗎?
子:照你這樣說,十分鐘不撐,就把咱這孃家人燒紙的大事,辦的了了的啦。
父:噢,你咋嫌快了呢?這幾十年辦事,不都是越來越快嗎?
子:那幾十年頭裡能慢到啥樣?
父:那時候都是頭天燒紙,第二天往地裡送。埋罷三天圓墳。
子:吔!前後這不得五六天啊!那煩如啊,費能些天?
父:那混是也想多陪著老裡過天吔!捨不得及早的七里渴刺把老裡埋嘍。
子:依嘍這樣說,耽誤多些天都該。可是那天燒完紙也是清愣著……
父:那時候燒紙,行禮的多。孃家人,閨女家,孫女家……都行二十四拜。
子:那可得老大陣子啦。作一個揖愣起來沒頭兒,磕一個頭愣起來沒頭兒,翻過來掉過去還是那一出呂子。
父:你這黃子唄瞎說!那時候,大家不光在乎吊禮上的多少,更看重的是哪家親戚行禮行的好:跩的好看不,本得住臉不,耐得住性子不。一家子都得行半個多鐘頭的禮,你想想,一晌午咋能燒完紙?晌飯還得接著燒,黑嘍還得送盤纏。
子:怨不的出殯得兩天。那不能跟客們說說快著點?
父:那可不能說。人家客們來祭奠自家老裡,那是人家看的重,誰敢說“您意思意思就行啦,別緊跪著啦”,事主不敢,大老執也不敢。
子:這不都是搞形式嗎?
父:形式也很當緊。該咋咋的時候就得咋咋。平常嘬嘬嘰嘰的過,有事就得講點兒排場,得治的場面大、陣勢大。國家要這個,咱老百姓也講究一點點這個。孝子就得趴在草窩裡,穿著重孝,臉上疙疤狼藉、鼻子拉擦。等明兒我死嘍,你翻不能高桌子大板凳的坐著,大腿摽到二腿上,狗蹄甲子合撒著,喜的嘴咧到耳頭門子……
子:噢,你也知道要搞點兒形式。那你咋咋還要我用手機打錢?
父:啥人啥待承。像您姑父那樣的人,就該這樣治。
子:你看你咋跟個死人摽啥勁?
父:他那樣的人能值當的那樣磕頭禮拜的嗎?
子:你不為這個為那個,咱不去燒紙,俺姑娘心裡啥味兒……
父:她?她巴不得晾他哪兒呢。
子:這不準頭兒!隨你咋咋說,咱這邊都得去人!
父:去也行,到那裡光啊啊別掉淚。
子:行!俺弟兄幾個到那裡啊啊也不啊啊,俺光哈哈的笑。
父:胡說!哪興那樣的,得本住臉兒。孃家人到大門口就哭,還不興打眼罩子的,乾嚎一陣子,給他個假面子就行了。
子:䝼好吧,我能辦圓款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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