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文學回憶錄》時隔這麼久，再次看到依然激動。分享給大家重溫一遍，這筆記其實只適合我看，因為背景省略了。倘覺得還有趣，不妨看看原著，精彩得多。
你們看書可惜太少。不但少，遍數也太少。莎劇，我看過五六十遍，為什麼呢？年年中秋吃月餅，多少月餅？上禮拜堂，天天上。《福音書》，我讀過百多遍。每次讀都不一樣，到老也懂不透的。有人一看書就賣弄。多看幾遍再賣弄吧——多看幾遍就不賣弄了。
——《文學回憶錄》/木心/第三十一講：文藝復興與莎士比亞
1.中國的經濟問題政治問題文化問題，不用一個世界性的視野，無法說。
2.只要心意誠，神祇就大，智慧更大。
3.人見到初愛之人，從不直接趨前。
4.凡永恆偉大的愛，都要絕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會重獲愛，重新知道生命的價值。
5.你終於閃耀著了嗎？我旅途的終點。
6.人類文化的悲哀，是流俗的易傳，高雅的失傳。
7.所有偉大的文藝，記錄的都不是幸福，而是不安與騷亂。
8.人人知道荷馬，誰讀過荷馬？
9.不死而殉道，比死而殉道，難得多。
10.史詩中英雄美人的顯著特點是：性格鮮明，不用太多的字句，寫角色說的話做的事，讀者自然看到性格。這是古典文學的方法論。
11.藝術是個體性的自覺的想象。
12.希臘悲劇的通識與基調，是一切都無法抵抗命運。
13.凡是健全高尚的人，看悲劇，既驕傲又謙遜地想：事已如此，好自為之。一切偉大的思想來自悲觀主義，真正偉大的人物都是一開始就悲觀、絕望，置之死地而後生。
14.知名度來自誤解。
15.不求甚解也是一種解。
16.嚇倒你，不徹底的；使你慚愧而悔改，才是真的征服。
17.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有明天的憂慮，一天的難處一天當就夠了。
18.耶穌的知名度來自誤解。當不含惡意的誤解轉為飽含惡意的曲解，十字架就來。
19.全部基督教教義，就是你要人如何待你，你就如何待人。
20.知與愛永成正比，知得越多，愛得越多。無知的愛，不是愛。
21.老子主張既不愛又不恨，以境界論，高則高矣，奇苦無比。
22.魏晉風度，概括之，以巧妙之言行，表達大愛大恨。
23.人要從小就不凡。凡把思想抱負寄託在天上精神上真理上，必不遵守世俗規則細節教條律法，必不在乎世俗生活。
24.唯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
25.那殺身體的人，不能殺靈魂的。不要怕他們。
26.尼采：人靠自我對立而創造。
27.尼采：真正的基督徒只有一個，即耶穌。
28.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凡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去。
29.人類總是以誤解當作理解，一旦理解，即又轉成誤解。
30.下了海，要走下去。
31.天才幼年只有信心沒有計劃。天才第一特徵乃信心，信心就是快樂。
32.信心到底從哪裡來？信心就是忠誠。求道，堅定忠誠無疑，雖蹈海也要走下去。
33.尼采：山頂到山頂，不是自下往上爬到的，而是此山頂登彼山頂，兩點一線。
34.信心來自天性的純真樸厚。怎樣才是純真樸厚的天性？碰壁了，碰到上帝。天性大半是混雜的，靠抵惡，靠揚善。
35.所謂教育，是指自我教育。一切外在的教育，是為自我教育服務的。
36.零碎分散的知識越多，越糊塗。
37.知識，要者是理解知識與知識之間的關係，如此能成為智者。
38.方法論，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39.死不是解脫，沒那麼容易，死後沒完。
40.自我犧牲，清靜寂寞，思辨深刻，靈感豐富。
41.研究佛經，是東方智者和知識分子的一個底。
42.我最心儀的是音樂建築繪畫所體現的宗教情操，那是一種圓融的剛執，一種崇高的溫柔。
43.學東西，要像射手，只見其鳥，旁若無人。
44.啊，你來了，我還像從前一樣愛你。去吧。
45.貧窮是一種浪漫。
46.政治生活愛情都成功，可以是偉大的文學家，譬如歌德；政治生活愛情都失敗，更可以是偉大的文學家，比如但丁屈原。
47.畫畫，人越傻越好。
48.文學藝術，創作難，欣賞更難。不是創作在前、欣賞在後，不，欣賞在前，創作在後。
49.古代文化的總和性現象，一定出現華而不實的大人物。現代分工，是投機取巧。現代的新趨向，還是要求知識的統合。
50.文化遺產的繼承，最佳法，是任其自然，不可自覺繼承。一自覺，就模仿、搬弄，反而敗壞家風。
51.在這個世界上，在這個宇宙中，渺小的人都是奴隸，即使當了皇帝，如果人格渺小，一樣是奴隸——偉大的人，必是叛逆者。
52.虛心，沒有成見，沒有要求，就能以無窮盡的智慧觀照無窮盡的宇宙萬物。
53.清淨能使外界的真相從我心中顯現。
54.研究任何問題，第一要脫開個人的利害得失，就會聰明。
55.譚嗣同：二千年之政，秦政也，皆大盜也。二千年之學，荀學也，皆鄉愿也。惟大盜利用鄉愿，惟鄉愿工媚大盜。
56.中國畫，一言以蔽之，全是文化，全是文人畫。
57.對斷層的態度，只能冷冷看一眼，然後超越，你斷你的，我飛我的。
58.思維情操的創造性，必然伴隨著形式的創造性。
59.頓悟一定要有漸悟的基礎。
60.能夠欣賞崇高偉大的作品，自己就崇高偉大。
61.藝術成長於格律，死亡於自由。
62.期待時代轉變，不如期待天才。
63.讀天才的作品，自己也好像是天才一樣。
64.人類的偉大高貴，完全在於精神生活，在於少數的精神貴族，亦即天才和天才的朋友。
65.不要沾沾自喜於反映時代，不要考慮藝術的時代和區域。
66.悲劇，是人與命運的抗爭。
67.行乞，是詩人的本質。
68.偉大的詩人，悲劇精神和悲觀主義是混在一起的。
69.比劍還快的，是詩，飛越沙漠。
70.人從悲哀中落落大方走出來，就是藝術家。
71.人要臨危不亂，臨幸福也不亂。
72.文藝復興的可愛，是前可見古人，後可見來者。
73.藝術家呈現這個世界，唯一的依本，就是他自己。
74.愛與死是最接近的，最幸福與最不幸的愛，都與死接近。
75.一個思想國度的人，行動非常軟弱。
76.堅持的意思，就是總要倒的。
77.智極成聖，情極成佛。
78.世界荒謬、卑汙、庸俗。天才必然是叛逆者，是異端，一生註定孤獨強昂。
79.直接的有具體對象的諷刺，是不藝術的。
80.大的叛逆，要找大的主題。
81.暴得大名，不祥。
82.盧梭：人生來自由，但無往不在枷鎖中。
83.上帝給人禮物，要麼在前，要麼在後，不會前後都給你的。
84.一涉實地，就流俗。
85.一出聲就俗。
86.電視儘量少看。西方人稱電視是白痴燈籠，最有教養的人，家裡沒有電視，最多，給小孩子看看。
87.不要大驚小怪，不要推向極端。
88.中國的文人畫，都是把文學的修養隱去的。
89.有品質的人，不會笑罵。
90.我像尋索仇人一樣尋找我的友人。
91.我是懷著很悲傷的眼光，看著不知悲傷的事物。
92.你是藝術家，你就是人間的鳳凰，一到哪裡，人間的百鳥就會朝鳳——你這鳳凰在百鳥中是一聲不響的。
93.絕賢。
94.福樓拜：如果你以藝術決定一生，你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樣生活了。
95.評價，從觀念上來評。
96.生活裡沒有這樣的便宜。
97.人活著，時時要有死的懇切，死了，這一切又為何呢？那麼，我活著，就知道該如何了。
98.尼采：在自己身上，克服這個時代。
99.唯有戲子才能喚起群眾巨大的興奮。
100.偉人能夠欣賞英雄，但英雄未必瞧得起偉人。
101.福人往往是俗人。
102.歌德：高昂的熱情，堅持不了兩個月。
103.一個天才是在他一無所有時，就知道他的才能在哪方面。
104.沒有品性上的豐滿，知識就是偽裝。
105.太陽照著是金色，月亮照著是銀色，別人的事情，有一天會輪到自己。
106.最好的東西總是使人快樂而傷心。
107.民主是不景氣的、無可奈何的制度。
108.博學雖然可恥，但使人心寬。希望大家儘量博學吧。
109.戰敗國心態，慕古、愛國。
110.得不到快樂，很快樂，這就是悲觀主義。
111.海涅：我同情革命，但我知道有一天無產階級會把藝術打得粉碎。
112.藝術是光明磊落的隱私。
113.海上的燈塔，一定要有高度，不能低於水面，而且一定是固定不動的，不能游來游去。
114.真正的思想家完全獨立，超黨派。
115.人多的地方不要去。
116.作文，第一就要簡練。
117.現實歸現實，藝術歸藝術。
118.文學最高的意義和最低的意義，都是人想了解自己。
119.尊重這粗糙，可以避免自己文筆光滑和庸俗。
120.農民怕上小當，革命來了，上大當很起勁。
121.道德來自智慧。
122.寫長篇，要靠強大的人格力量，極深厚的功底。
123.當你獲得個人性機巧時，就要明白你的歸屬性。
124.文學家原來一定要有哲學和詩的基礎。
125.真的寫大主題，還是不能寫古代，不能太隔。
126.藝術家的宿命，不能寫太遠的過去，太遠的將來。
127.藝術是點，不是面，是塔尖，不是馬路。大藝術家，大天才，只談塔尖，不談馬路的。
128.天才號碼大了，要走出去。
129.顧炎武：一為文人，便無足觀。
130.生命是悲觀的，但總得要活，就要活得像樣。
131.世界上最孤立的人，是最強大的的。
132.忠實地觀察，大膽地表現。
133.第一心不誠，第二才不足。
134.受了影響而卓然獨立的，是天才。
135.希臘悲劇是勇者的文學。
136.明於析物力，陋於知人心，這是馬克思理論的要害。
137.不做大成者，要做先驅者，一入流派就不足觀。
138.最強烈的愛必含性慾，但最高貴的愛完全不涉性慾。
139.兒童越自卑，越不如意，志向渴望越大，追求越忠實。
140.在暴風雨的中心，是安靜的。
141.你做詩人，已經入了最好的黨了，何必屈尊去和小黨壞黨廝混。
142.人和藝術的關係，是和日神的關係：清明觀照。狂熱的陶醉，是酒神關係。
143.性事神奇寶貴的生命的唯一可能。
144.偉大的情人就是詩人，偉大的情人就是聖人，愛和性一致的就是酒神精神。
145.蘇軾：恨二十年相從，知元章不盡。
146.謙遜是一種彈性。
147.文化的死亡，說明國民性的脆弱，國民性強，文化在，可以經得起折騰，毀壞後，又可以重建。
148.那種進進退退，有意無意，最是藝術家的氣質。涵養性情，是文學的非常逸樂的過程。
149.死不算新鮮，活也不算奇蹟。
150.天才越大，越是不肯承認有神論無神論。
151.神學的水落，哲學的石出。
152.命運，高於一切，高於神。
153.一個國家靠一個人來作魂，莫大的諷刺，而且肉麻。（魯迅）
154.《歡樂頌》：只要世界上還有一雙為你流淚的眼睛，你快來參加這歡樂的宴會，如果沒有人願意為你流淚，那麼你就孤零零地離開吧。
155.不太好看的人，最耐看。
156.哲學會過去，文學可以長在，宗教可以變化，廟宇留了下來。
157.規律背後，有命運在冷笑。
158.那個才氣超過你十倍的人，你要知道，他的功力超過你一百倍。
159.大前提弄清楚，看小事，一目瞭然。
160.文學藝術，一兩個人叫好就可以了。
161.走在正道上，眼睛看著邪道，此之謂博大精深。
162.功夫在詩外畫外，是參禪。
163.放棄生命的人，可以獲得生命。
164.看得見的東西，是被看不見的東西主宰的。
165.別人衡量你，你衡量你自己。
166.文化的第一要義，是廣義的整體性。
167.耶穌放羊，走失一隻，找回來，比其他九十九隻還寶貴。
168.做一個真正的藝術家，靠的就是決絕。
169.觀念，就是藝術的最高境界。
170.每個偉大人物，都是同自己抗爭的。
171.團體總是二流。
172.偉大的寶塔，旁邊沒有別的寶塔。
173.擔當人性中最大的可能。
174.兩隻老虎鬥，羊上去，先吃羊。
175.藝術學院裡坐著精工細作的大老粗。
176.家禽出在大學，虎豹出在山野。
177.詩是高貴。
178.中國有人家裡不養雞不養狗，一遇到事，雞飛狗跳。
179.大人虎變，小人革面，君子豹變。
180.不能徒貧賤，也不能苟富貴。
181.說到底，還是貴族出身的有骨氣，頂得住。小市民一得勢，如狼似虎，一倒黴，貓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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