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國界醫生:在醫院戰勝不了大傳染病,真正的戰場是在社區

無國界醫生:在醫院戰勝不了大傳染病,真正的戰場是在社區

(無國界醫生新冠疫情應對特別工作組負責人布萊斯•德勒文(Brice de le Vingne))


新冠疫情開始以來,無國界醫生團隊在意大利、西班牙、瑞士、法國、伊拉克、利比亞、津巴布韋、敘利亞等國支援抗疫工作,包括給當地提供病床及醫療設施,向弱勢群體提供醫療服務。

無國界醫生(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MSF)於1971年在法國巴黎成立,是一個獨立的國際醫療人道救援組織,致力為受武裝衝突、流行病、疫病和天災影響,以及遭排拒於醫療體系以外的人群提供緊急醫療援助,現在全球設有25個分會。數以萬計專業人士投身組織的救援工作。

2020年4月2日,就新冠疫情一線醫療救助情況以及國際公共衛生體系應對疫情的現狀和存在的問題,《中國慈善家》專訪了無國界醫生設在比利時布魯塞爾的新冠疫情應對特別工作組負責人布萊斯•德勒文 (Brice de le Vingne)。

布萊斯·德勒文在27歲時加入無國界醫生,擔任過無國界醫生在項目所在國的項目總管、以及行動中心的項目總監等職位。

新冠疫情還會繼續擴散,情況還會更糟


《中國慈善家》:新冠疫情暴發後,無國界醫生反應非常迅速。你們第一次聽說新冠病毒是什麼時候,又是如何開始安排有關救援工作的?

布萊斯·德勒文:應對疾病暴發是無國界醫生的核心任務之一,因此我們的醫學專家團隊一直都在密切關注已知和新發的疾病暴發進展情況。去年12月底,隨著中國肺炎病例的激增,跡象已經很明顯,我們意識到一種新的未知病毒可能是造成這些肺炎病例的原因。當這種疾病開始蔓延,我們必須開始做好準備。這並不容易,因為病毒、疾病性質以及其流行的趨勢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未知。1月底,我們的第一個援助項目在中國香港啟動。


無國界醫生:在醫院戰勝不了大傳染病,真正的戰場是在社區

(為應對新冠肺炎,無國界醫生於馬德里雷加利斯內一所體育館設立臨時醫療設施,支援當地醫療需)要。


《中國慈善家》:無國界醫生已經派出不同團隊來幫助有關國家應對疫情,到目前為止,哪個國家或者地區的情況最值得擔心,為什麼?

布萊斯·德勒文:我們最擔心的是疫情很容易傳播但人們無法實施必要的預防措施、醫療衛生設施缺失的地方,比如難民營和貧民窟,而這樣的地方在世界各地都有。人們居住在空間狹小的空間,不能採取恰當的衛生措施並保持社交距離,就會導致病毒迅速傳播。何況生活在這種條件下的人還很可能患有其它疾病,這使他們更加脆弱。如果得不到適當的醫療保健——而這當然是難民營和貧民窟的典型特徵——新冠病毒可能在這些地方造成災難性的後果。病毒在歐洲和美國傳播的規模和速度有目共睹,我們很關心那些衛生系統難以應對這種速度與規模的傳染病的地方。


無國界醫生:在醫院戰勝不了大傳染病,真正的戰場是在社區

(無國界醫生在法國關注弱勢群體,如街頭的移民。3月24日,700人被撤出巴黎附近的生活條件惡劣的營地,無國界醫生在其中一些臨時棲身所評估他們的健康狀況。)


《中國慈善家》:新冠病毒傳播得很快,以你的經驗,你認為形勢會如何發展?什麼時候才能夠控制住病毒乃至讓它消失?

布萊斯·德勒文:現在還很難做出預測,我們仍在研究這種病毒的傳播方式以及如何控制它。我們預計它還會進一步擴散。很多國家並不具備大規模控制的辦法或者行政手段,因此從全球來看,情況還可能變得更糟。


《中國慈善家》:很多國家面臨醫務人員短缺和醫療裝備短缺的問題,無國界醫生是否也面臨同樣的情況?你們在派遣醫務人員上是否存在困難?有足夠的防護和醫療設備嗎?


無國界醫生:在醫院戰勝不了大傳染病,真正的戰場是在社區

(在比利時,無國界醫生開設了一間有50張床位的設施,供弱勢群體住宿。)


布萊斯·德勒文:到目前為止,無國界醫生還沒有發生醫護用品庫存斷裂的情況。但是,在醫護資源的供應方面存在著全球性的問題,如果這些問題得不到解決,我們也將受到影響。我們在調配醫護資源方面確實遇到了問題,因為很多地區對這些物品有出境限制,包括我們有庫存和採購中心的地區。許多國家已經實行旅行禁令,派遣國際工作人員參加項目變得非常困難,在一些地方甚至已經變得完全沒辦法。大多數航空公司已經關閉或大幅減少航班,這使得諸多飛往非洲、亞洲和中東地區的行程變得幾乎不可能。


《中國慈善家》:無國界醫生一直關注傳染病,但此前你們曾經想象過這種規模的大傳染病暴發嗎? 對於防控這種規模的傳染病,應該採取什麼措施?

布萊斯·德勒文:疫情應對是無國界醫生的核心任務之一,我們密切關注傳染病的最新發展,也知道新的病原體經常出現,而它們有時會引發大流行。所以,一種新病毒的流行對我們來說並不奇怪。然而,這次新冠病毒的傳播速度之快以及它在極短時間內造成的破壞程度,確實令人驚訝。


無國界醫生:在醫院戰勝不了大傳染病,真正的戰場是在社區

(在墨西哥,為應對新冠肺炎,無國界醫生增加了在營地的活動,配備了更多的綜合護理人員。)


我認為,那些近年來經歷過類似流行病比如SARS的國家可能準備得更好。有一點是非常明確的:光是在醫院是無法戰勝這種大傳染病病毒的。在醫院,你只是處理流行病的後果,而真正的戰鬥前線是在社區!關於這一點,我們早已從其它流行病中得出經驗教訓,這一次疫情比以往更清晰地說明了這一點,但遺憾的是,一些擁有先進醫療體系的國家似乎在一開始就忘了這條教訓。


《中國慈善家》:世界衛生組織在國際公共衛生體系中發揮領導者的角色,但一些專家對此次世衛組織的作用和效率提出了質疑。你對此怎麼看?

布萊斯·德勒文:世衛組織的能力是它的成員國賦予的。採取全球性、國際合作的手段控制新冠病毒大流行,其真正責任在於世衛成員國自身。


無國界醫生:在醫院戰勝不了大傳染病,真正的戰場是在社區

(3月17日,在敘利亞西北部的流離失所者營地裡,無國界醫生的一支救援隊派發基本生活物資,例如毛毯和衛生包。)


《中國慈善家》:因為此次病毒的高度傳染性,很多非政府組織無法參與到抗擊新冠病毒的實地工作中去。無國界醫生是少數幾個有能力進入“戰場”的非政府組織之一。你認為全球公共衛生體系的建設需要更多具備醫護資質和能力的公益組織嗎?


布萊斯·德勒文:我們相信,總會一些地方需要非政府組織介入。而且在很多情況下,有必要讓非政府組織參與,因為這些組織可以發揮政府無法發揮的作用。在我們工作的許多地方,比如在不同勢力相互衝突的地區,如果沒有像無國界醫生這樣的中立援助組織,疾病暴發很難得到控制。我們可以去到不同的地方,與不同的人交流,獲得不同社群的信任,而政府卻不能以同樣的方式工作。不可能把所有工作都交給政府,期望他們能夠應對所有的疾病暴發。


無國界醫生:在醫院戰勝不了大傳染病,真正的戰場是在社區

(敘利亞西北部的流離失所者營地。)


《中國慈善家》:我們應該從這次新冠病毒的大流行中吸取哪些重要教訓?

布萊斯·德勒文:現在就我們對新冠病毒的反應做出評價還為時尚早。但是我們從以往很多流行病中,都可以得到經驗教訓。社區參與的重要性、透明的溝通、全面合作應對疫情等等,都是需要被強調的。從我們應對埃博拉病毒、拉沙熱、霍亂、麻疹以及其它許多疾病的經驗中,我們總結出這些要素。事實證明,在此次疫情應對中,它們也至關重要。


圖片提供:MS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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