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無弦萬古琴


“旺溪”二字,讓我想到了一條活潑潑的溪流,它精力旺盛,晝夜不停地跳躍奔跑,甚至一頭撞在石頭上也不喊一聲痛,打個滾,又繼續前行。而它所經之地,草木豐茂,人們生活旺實。因為這樣才配得上這個“旺”字嘛。

當它和瀑布聯繫在一起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意外。如此生命旺盛的溪流,自然是水源充沛。何況它是在高高的虎形山上,這裡有江南最大區域的高山臺地——雪峰山臺地;何況其中隱藏著神秘的高山湖泊、深林峭壁;所以它完全可以成為飛落的銀河。

流水無弦萬古琴

旺溪瀑布群位於旺溪村大峽谷,在不足兩公里的峽谷段裡有五處飛瀑,溯流而上先後為仙牛戲水、金子潭、回灣潭、虎跳崖、龍過江。一瀑連一瀑,一潭挨一潭;高低陡緩,有的溫柔,有的調皮,有猛如虎,有的俊如龍;它們似弦上曲,宮、商、角、徵、羽,節奏分明,情感充沛。

有人說,四十年前的旺溪村,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為他所見之處是破爛的房屋,屋頂蓋的是杉樹皮、茅草。而那時的旺溪瀑布也並不快樂,它像一條憂鬱的小白龍,整日徘徊、遊走在溝溝壑壑,時隱時現,神秘而行蹤不定。它發出滾滾濤聲,那是它無法擊垮堅硬的石頭所發出的憤怒;它喃喃細語,那是它向大山、樹木、花草訴說它的苦悶。它有時內心溫柔,在曲折的山溝裡柔軟成一根絲帶;它有時又很暴怒,遇見高山,縱身一躍,發洩鬱積在心中的愁苦。

流水無弦萬古琴

旺溪瀑布把它歡快的、憤怒的、多情的、絕望的情感告訴大山,告訴春天的花夏天的風秋天的月冬天的雪,告訴給寂靜的瑤寨和瑤寨的人們。但是,沒有人理它,沒有人聽得懂它的呼喚,沒有人去聽它唱的歌說的話訴的情,沒有人去欣賞小白龍可愛、威武又冷峻的模樣。

因為,人們在山間地頭刨生活,無暇關注它。

山高路遠,信息閉塞,喜歡的人看不見它。

荊棘叢生,懸崖峭壁,探索的人無法親近它。

這條本該快樂的旺溪,它是一條被幽禁的潛龍啊,孤獨地在山裡施雲布霧,在高山霧海里、在漫長的歲月裡等待解除封印的那一天。

2018年,虎形山上響起了開山鑿路叮叮噹噹的聲響。鑿山者跟著瀑布的走向,在峭壁上建起了曲曲折折的遊步道。仿石或鵝卵石鋪裝的路面使得峻嶺變坦途。樹疤、腐節、紋理逼真的仿原木護欄則悉心呵護著遊人。幾處休憩亭、觀景臺貼心地給遊客備了歇腳處。一條巨龍雕塑更是增添了過江龍瀑布的霸氣和威嚴。

流水無弦萬古琴

叩山者在旺溪打造了總行程約3500多米的景區遊道。從回家灣花瑤古寨進入瀑布群大峽谷,沿途有梅山神、天露水、巖鷹嶺、打虎坳、迴音石、楠竹林等天然景觀。潛虯媚幽姿,從此響遠音。旺溪瀑布這條白龍終於解除了封印。

走在遊步道上,順流而下,但見在漫山的、磅礴的綠中,一線白水打破了山的單調,彈奏出一曲跌宕起伏的音樂。你認真聽,竟然發現那是李祥霆先生用千年古琴九霄環佩彈奏出的《流水》韻律:

寂靜空蕩的山谷,雲遮霧繞,綠樹吐芳。你正陷入“雲深不知處”的徘徊中時,忽然聽到一些清澈活潑的流水聲出現,“淙淙錚錚,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細流”。息心靜聽,心生歡喜。那是林間清泉石上流,晨風穿葉聲。它們正慢慢匯入旺溪。溪水漸增,水勢漸大,水起風生,漸有洶湧之勢。它們遇頑石衝過去,遇高坡跳下去來。騰沸澎湃,如蛟龍出海,如虎嘯深山。

流水無弦萬古琴

虛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暫息。一時間,恍若自己正乘一葉扁舟,過激流洶湧的巫峽,但見自己在崇山峻嶺中穿越,兇險重重,卻不能自已。不由頭暈目眩,驚慌失措。忽見前面流水折斷,竟然是一面懸崖。

啊——,不,小舟要衝下懸崖了。

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不過是跟著瀑布走的一閒人。墜落的瀑布被山石扯成縷,成綢,成紗,成雪,那來自高山之巔的涓涓細流,已經匯成壯美的瀑布。正是“翠屏橫截萬里天,瀑水落深千丈玉”。碧潭捲起千堆雪。

流水無弦萬古琴

深潭瀑布邊,出現了美麗的花瑤姑娘。她們豔麗的服飾倒映在碧綠的潭水上,恍如水中盛開朵朵蓮花。遊人有的戲水,有的呼喚面前的小白龍,有的抽出手機、相機想要留下這壯美的一幕,還有遊客撐支竹排,去擁抱奮不顧身往下飛的快樂白龍。

回首過去,白水,碧潭,褐巖;水動,潭靜,石沉默,缺少了一點生氣。

如今,這寂靜千年萬年的深山隨著鑿山者叩谷的梵音,給旺溪瀑布帶來了喜歡它的人,留下了歡歌笑語,濃郁了山林味道,也將實現數百年來花瑤的願望——“旺”起來。

深潭出水處,溪水音勢降低,偶見在某處平靜的水面又翻滾出一股白水,如旺溪的一個惡作劇,又如花瑤姑娘浣洗的白紗,更像潛游水底的小白龍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行蹤。水聲忽緩忽急。只見溪水杳渺徐逝,令人沉浸在“洋洋乎,誠古調之希聲者乎”的思緒中。

而旺溪已經一路遠走……

流水無弦萬古琴

伯牙彈琴的時候,想著在登高山。鍾子期高興地說:“彈得真好啊!我彷彿看見了一座巍峨的大山!”伯牙又想著流水。鍾子期又說:“彈得真好啊!我彷彿看到了汪洋的江海!”伯牙每次想到什麼,鍾子期都能從琴聲中領會到伯牙所想。

我也想對旺溪瀑布說:

“彈得真好呀,我彷彿聽到了雷的轟響,虎的嘯聲,那是你在懸崖上彈奏的音樂吧。”這是我對驚險霸氣的虎跳崖瀑布說的話。

“彈得真好呀,那是你說給竹樹的情話嗎?”那是對緩緩穿行竹林邊的清溪說的話。

“彈得真好呀,此時無聲勝有聲。”那是對經歷了漫長的奔波、終於得以放慢腳步暫時停歇深潭的瀑流說的話。

我想,仙牛潭、金子潭、回灣潭、虎跳崖、龍過江它們是聽得懂我的話的。

流水無弦萬古琴

他們也會像伯牙回答鍾子期一樣告訴我:“好啊,好啊,你果真能想象出我彈琴時所想的意境呀,我的琴聲無論如何也逃不過你的耳朵!你真是我的知音。”

瀑布見我多歡喜,我見瀑布亦如是。

然而仔細回味,這一曲流水又令人感慨良多:它何嘗不是在描繪我們的人生軌跡:幼年活潑,青年飛揚,中年疲於奔波,老年漸漸沉默。

九曲旺溪瀑布,幾段人生浮沉。

青山無墨千年畫,流水無弦萬古琴。來,聽旺溪瀑布的一場演奏吧。或許你會發現這場演奏竟然有天、地、人相知相愛相合、渾然一體的大氣象,並收穫山水是吾友的歡喜。

流水無弦萬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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