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平淡無奇，那就生個孩子吧，你很快就能嚐到生活種種不摻假的滋味。
如果覺得還不夠味兒，那就帶孩子去醫院看個病吧。
一個高個的中年男人抱著一個小孩衝進了急診科，後面匆匆跟個幾個男女。
護士，我家小孩發燒了，我要看急診。男人對分診臺的護士喊道。
護士動作一慢，看了小孩一眼，說，請先排隊，一個個來。
男人退到一邊，等待著。
懷中的孩子哼唧了幾下。
我家孩子發燒了，我現在要看醫生，現在。男人沉不住氣，拍著臺子喊。
來這都是發燒看急診的，請排隊，一個個來。護士給另一個小孩量體溫。
我孩子都燒成這樣了，你讓我排隊，排隊，我排你X的隊。男人抓起分診臺上的座機電話，朝護士砸去。
護士熟練一躲，電話機砸中背後的牆。隔著口罩，看不清她臉色，很顯然，對這樣的場景，她並不覺得震驚。
跟隨的幾個男女也加入了責罵的隊伍，年老女人手指戳著護士的鼻子罵。抱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原則，護士退後一步，假裝沒有聽見他們的辱罵。
眾目睽睽下，中年男人插隊成功，揚長而去。
大家的眼裡有不屑有憤怒，可是誰也沒聲張。惹一個為孩子病情而發狂的中年人，他很可能會跟你拼命。
沒有見過凌晨三點的急診室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凌晨三點鐘的急診室靜靜悄悄，可仍舊擁擠。擁擠的地方除了菜市場，還有醫院。菜市場有高峰冷清時刻之分，而醫院的每一刻，都籠罩著大唐盛世的榮光。
抱著孩子焦急走來走去如困獸等待叫號的中年人。
抱著孩子眯著眼四仰八叉在椅子上小憩的中年人。
抱著孩子一邊哭泣一邊給他人打電話的孤身女人。
匆匆下車往急診裡趕的衣衫不整的中年人，光著腳的，穿著拖鞋的，左右腳一隻皮鞋一隻球鞋的。
在這群熬夜上醫院面有菜色的中年人身上，你不知道他們是leader，Mary還是Tracy，你找不到他們平日裡或精幹或精緻的痕跡。在這裡，沒有人會笑話你的狼狽和不堪。
中年人在乎的是懷中肩上的孩子的體溫下降了幾度，在乎的是什麼時候能結束這場不知道截止日期的戰役。
即使是看個急診，中年人背上的揹包也裝的像是要長途旅行一樣---衣服汗溼了怎麼辦？帶上衣服隔汗巾。燒降不下來怎麼辦？帶布洛芬。護士沒時間時時量體溫怎麼辦？帶紅外線體溫計。萬一有胃口了怎麼辦？吃的喝的帶上。
平時工作馬馬虎虎，一說上醫院，最精明的細胞瞬間復甦，決不允許出一點差錯。
帶帶帶，能帶的統統都帶上。萬一用得著呢？
誰也不知道一進醫院什麼時候才能成功撤退---一進院門深似海。
早上八點排隊到晚上九點能抽上血化驗也是常有的事，上醫院看病，比的耐力，拼的是體力。有體力沒耐力，中年人五臟俱焚。有耐力沒體力，中年人身先士卒。
孩子的病還沒看上，單位的電話來了。
人在哪呢？領導關懷。
一拍腦袋，忘記請假了，擅自離開工位，給領導的印象又不好了......胡思亂想之下，憂愁又添了一重。
等了四個小時三十五分，終於看上病了。
用強力膠粘著孫子般的笑看著醫生。
你家小孩就是養得太精細了，太精細了，就容易生病。你看，生二胎的家庭裡出的孩子就不容易生病。
要不，你們生個二胎？醫生善意提醒。
中年男人和女人的笑容凝固。
閱讀更多 雞毛在匣子裡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