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威葳:平淡見真,生活沒有左右

2008年初,第58屆柏林電影節拉開了帷幕,一顆東方之星冉冉升起——中國導演王小帥的新作《左右》在開幕的次日便獲全球首映,女演員劉威葳把劇中女主人枚竹演得活靈活現,觀眾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影片的全部光芒,看到了母愛和人性的最高境界,感受到了東方氣質型女演員的獨特魅力和精湛演技,劉威葳因而贏得了鋪天蓋地的褒獎。

人們都說,劉威葳的成功,在於她那並不奢華絢麗、卻以樸素見長的表演風格,這種風格,來自於她那並不刻意追求事業的成功卻成功了、並不刻意追求精彩的生活卻活得精彩的人生作派。


劉威葳:平淡見真,生活沒有左右


夢想的船因《黑土》改航

劉威葳的出生和成長都在哈爾濱,她對家鄉有太多的記憶與回味。她的父親是文藝兵,後成了舞蹈老師。黑土地所隱含的豐厚情素,父親的言傳身教,滲透了劉威葳青嫩的童年。一種樸素真摯、沉靜清新、含蓄從容的氣質,在她身上潛滋暗長起來。她從小就偏愛那些意味深長,甚至是略帶憂傷的東西,對這類東西的觀察和感受也特別細膩、敏銳和深刻。

剛上小學那年,在一次文藝演出中,劉威葳被黑龍江電視臺小天鵝藝術團的老師看中,從此便開始了長達12年的藝術團生涯。不過她的父母並不因女兒的藝術天分而想讓劉威葳從事文藝工作,他們都是過來人,深知此中的艱辛與無奈,不想再讓女兒去吃青春飯。

從小學到初中,劉威葳的學習成績非常好,初中畢業後,她以優異成績考取了哈爾濱市第十八中學的高中部。十八中的高中可是全市的重點,人家都說,進了這所學校就相當於一隻腳踏入了大學的門兒了。不料就在這時,生活的軌道卻在一塊“黑土”上突然拐了個大彎。

高二時,劉威葳仍兼著黑龍江電視臺少兒部的主持人。這天她去電視臺,路上與一位40歲左右的男子擦肩而過,她原不在意,後來發覺那男子竟折回身來跟蹤她,她慌了,快步跑進電視臺少兒部,那男子竟也跟了進來,還向電視臺的人瞭解她的情況。原來這人竟是執導過《雪城》、《趙尚志》等電視劇的名導李文岐。他在邂逅之間一眼便被劉威葳的青春氣息所吸引,想邀請她在自己的新作《黑土》中擔任重要角色。可劉威葳的父母不同意,孩子馬上就要考大學了,耽誤不起呀!李文岐為此有意問,“孩子準備考什麼樣的大學呢?”劉父笑笑回答:“上不了重點大學,就上普通大學吧。”李導搖搖頭:“把一個特殊藝術人才往普通院校裡塞,太可惜了!現在參加拍電影,不僅有助於她將來考影視院校,而且更有助於培育她特殊藝術天賦呵!”就這樣劉威葳走入了《黑土》的拍制組。這一次“觸電”,從此改變了她原來的人生規劃。

1992年夏,劉威葳高中畢業,父親陪同她到北京,報考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從小到大,唱歌跳舞朗誦都是強項,對此劉威葳自己也充滿了信心。卻不料在“一試”中她就被刷下來了。如此慘重的打擊,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真有點痛不欲生之感。父親冷靜地分析了女兒失敗的原因,然後有意很隨便地對女兒說,“刷下就刷下,我們難得來北京一趟,玩幾天再回去吧。”

兩天後見女兒的心態平靜下來了,父親才裝著漫不經意地提醒道,“聽說,北京電影學院這幾天也在面試呢,你不去試試?”試試就試試,反正被刷下的滋味也嘗過了,就那麼回事。劉威葳懷著無所謂的心理,又去報考北影。考北影比考中戲的人多出很多,題目也比較難,可她一試、二試竟都順利地通過了。三試那天,參加面試的30多名女孩全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有劉威葳一人梳著馬尾辮來個素面朝天,好像一堆鮮花裡夾著一片綠葉。3位主考老師到場了,巡目一看隨即下令:“凡是化了妝的統統去洗臉!”於是那些鮮花就像被霜打過似的,全都彎了下來,倒是那枚綠葉,顯得原汁原味。

面試考題是每位考生自定題目、自選題材,做一個限時小品。不少考生都在考場外冥思苦想,緊張地反覆練習考試小品,而劉威葳卻若無其事地拿張小板凳跑進考場內觀看別人表演,並且看得津津有味。劉威葳在考場內的神情引起了幾位主考老師的注意:這位長相清秀單純的女孩不僅會看戲而且還很有悟性呀!她是誰?姓什麼?當考場工作人員大聲喊道:“考生劉威葳,進場!”一直坐在場內的她應聲站起,主考老師既驚喜又好奇地問:“你就是劉威葳?”“哎。”“為什麼不在場外做考試準備,而一直蹲在這兒看考試?”“因為……因為我不需要做準備嘛。”“什麼,你說你不需要做準備?”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師被這枚綠葉的狂妄給嚇住了,而劉威葳也給老師們的反應給嚇住了。“我不是已在做小品了嘛,還準備什麼呀?”“你表演的小品是……?”老師們莫名其妙面面相覷,“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什麼題目?”劉威葳拿起小板凳,“就剛才,就這裡,題目就叫《觀眾》。”老師們一愣之後,猛然省悟,全都哈哈大笑起來。在考生評語欄內,幾位主考老師分別如此寫道:“該考生小品構思獨特、新穎;表演真實、細膩”。“有電影演員不可缺少的智慧、思想和理解領悟能力”。“一塊璞玉,雕琢可成大器”。就這樣,劉威葳順利地踏入了北京電影學院的大門。


劉威葳:平淡見真,生活沒有左右


校園裡的酸葡萄

進了北京電影學院,劉威葳心情很激動,她像一塊乾涸的海綿掉入海水一樣,到處求索,瘋狂汲取。不同流派、不同風格、不同的創作思想和理論紛至沓來,令她眼花繚亂昏頭轉向,好大一陣子她才冷靜下來,開始辨別方向認清途徑。她認為,一部好的電影之所以感人,那是生活本身在感人,而不是影像在感人。就這樣,她開始以自己的方式,去感受電影藝術更深層、更獨特的文化內涵。

在北影除了學習之外,便是讀書,劉威葳大量閱讀古今中外的名著。“演戲演到最後,拼的就是文化和修養。文化和修養從哪裡來?除個人的修身養性外,更重要的是讀書、讀書、再讀書!”老師語重心長的話語,銘刻在她的心上。老師的話語時刻迴響在腦海中,劉威葳平時很注意修養,為人低調,處世平和,校園裡到處留有她勤學苦讀的身影。

北國之夏,釋放著女孩們的全部美麗。北影表演系的女生,上到二年級已儼然一副明星作派,什麼最新潮就著力去打扮。惟獨劉威葳仍是一束馬尾辮,一身素衣裙,一張素面朝天的白淨臉兒。每天晚飯後到晚修前,是女孩們的黃金時段,而劉威葳的黃金時段卻是一個人在夕陽下默默地讀書。

北影裡的大草坪青草如茵,籬牆邊各色鮮花怒放,鳳尾竹低矮茂密,葡萄青藤爬滿了架子,一咕嘟一咕嘟的生果子,像猴兒盪鞦韆似地吊下來隨風搖曳。劉威葳獨自坐在一張椅子上看書,那蘊籍青春與睿智的靜美,在夕陽的光影裡放出淺銅的微輝,於是,這草坪坐椅便如一個強力的磁場,吸引著她的目光與心魂。


劉威葳:平淡見真,生活沒有左右


悲情女一號

剛從北影畢業,劉威葳就被邀去拍《紅十字方陣》。這部學成後的處女作,展示了她的出手不凡,如初萌的新柳,鮮活、沉靜、在含蓄從容裡顯現出極大的情感輻射,當然也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些技法的青澀和火候的欠缺。但那些富有經驗的導演,有如資深的鑑賞家發現了一隻優秀的土陶,看出了在那凸現質感的粗糙中自然而然地折射出來的智慧光彩和散發出來的土壤芬芳。隨後儘管片約接二連三,但劉威葳還是不願多拍電影,於是飄然遠去,留學意大利。

從意大利學成歸來的劉威葳,做了中央電視臺老牌節目《祖國各地》的外景主持人。兩年多的時間,覽盡名山勝景,嚐遍各地美食,但繁雜的人事關係、程式化的工作模式,又很不適合她的個性。這時,她的一位北影老同學,正在拍著一部片子,力請她去友情串客。導演高群書在看了她的表演後,激動地說:“你肯定會成為一個很優秀的演員。”可央視有著明確規定,主持人不得兼顧拍戲。這種情況,促使劉威葳對自己生活道路的選擇,不得不來個透徹的思考。

重為電影演員的劉威葳立即接拍《征服》。在劇中她飾演犯罪團伙頭目的情婦李梅。這角色是她塑造的所有人物中最醜的一個。為了使表演更貼近人物本身,在鏡頭前的她,竟一如平時素面朝天,不化裝,不作頭,只要臉洗乾淨、髮梳整齊就行。劇中,李梅由於情夫的原因,很瘦弱,很憔悴,劉威葳就自動減肥。開始是吃減肥藥,但有副作用,沒吃幾天臉上就起疙瘩。後來雖然不吃藥了,但她也不吃飯,時常餓得頭昏眼花。人是瘦下來了,體重只有80斤;可命也差點沒了,有一次洗澡就幾乎暈倒在衛生間裡面。此外,為使自己的狀態更貼近角色,有段時間,劉威葳實行自我封閉,下了戲也不說不笑,整個人總是一副苦瓜樣,弄得周圍的朋友都以為她出了什麼事。

《征服》播出後,劉威葳受到了廣泛的讚譽,儘管她很謙遜,但從《紅十字方陣》的司祺,到《征服》的李梅,已經確立了劉威葳在悲劇中女一號的地位,由此她也被廣大觀眾譽稱為“悲情皇后”。

拍完《征服》,劉威葳還沒有從這戲裡擺脫出來。這時,第六代導演的領軍人物王小帥,正為他的新作《左右》苦苦尋找女主角枚竹的飾演者。枚竹這角色難度很大,又關乎全劇的成敗,王小帥不能不慎之又慎。但當他看到《征服》的李梅後,立即拍板:枚竹非她莫屬!

王小帥是認可了劉威葳,可劉威葳並沒看上《左右》。主要是由於枚竹在影片中的感情煎熬讓她難以接受。“這事兒也太超越道德底線了,我有牴觸,不能接受。”看完劇本後劉威葳說。王小帥一再勸她:“再看看,再想想。別光從你自個兒的角度來想,而應從多角度去想。”北影豐厚的積累,使她從深層次理解了作品和人物。《左右》是部悲劇,應當是情緒片而非故事片,它應該是用鏡頭來講故事的,而不應該是用故事來帶動鏡頭的。因此,就要很講求每個鏡頭的效果,就要表演得精緻而細膩,每個細節都要能使觀眾入眼入心……到最後劉威葳談戲談得忘乎所以,王小帥喊將起來:“喂喂喂,你是導演呵還是我是導演?”兩人會心大笑。

進入角色後的劉威葳,幾乎是進入一種真空狀態,整個人被角色“漲”得特別飽滿。對角色的深度追求,對畫面構圖的適應,對每段音樂抒情的配合,對故事主題積極意義的充分發揮,她全都投入了自己最大的力量。但是,演員的勞動,不是光賣力氣就行的,更需要高超的智慧和精湛的演技。有一場戲,是枚竹為了救女兒,決定再跟前夫上床。這時,她內心十分矛盾和痛苦,情緒複雜而多變,這場戲的鏡頭按常規需要正面拍,因為從演員面部表情和眼神中才能很好表現出複雜的心情。但劉威葳拍裸戲有她不可逾越的界限:即只能拍背後腰部以上,別的不行!背部,如何才能達到表現效果呢?只見鏡頭中的劉威葳顫抖著雙肩、散落的溼發,將此時枚竹的內心掙扎,表現得扣人心絃而又含蓄雋永。正當《左右》拍攝時,導演王小帥的朋友、好萊塢最大的經紀管理公司CAA的負責人恰巧來劇組探班,當他與劉威葳劈面相逢,四目交接時,這位負責人頃刻被她那空洞但又凝聚著哀痛乃至冷酷的目光震懾了,用該負責人自己的話來說是“被傷著了”。這一傷,便打開了劉威葳走向國際影壇的通道,不久CAA與劉威葳簽約了。


劉威葳:平淡見真,生活沒有左右


劉威葳的演藝事業前途輝煌,但她卻不想一直走到底。她計劃的人生是兩段路:40歲前是事業,40歲後是生活,結婚後便告別影壇享受生活。朋友問道:“你有這樣的才華,獲得瞭如此的榮耀,放棄了豈不可惜?”劉威葳卻這樣認為:“每一個演員都有機會和資質,只要肯努力,出名是早晚的事,關鍵在於你怎樣看待它。”這種“大象無形”的人生追求,是何等灑脫的一種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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