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手機坐飛機，睡公園餓肚子，又經歷了40個小時綠皮火車的顛簸，小陳和小張總算到了福建廈門。
“我們終於自首成功了！”
12天的跨境自首之路充滿了戲劇性，曾在境外從事詐騙活動的二人用實力傾情演繹了一出“人在囧途”。近日，自首後的二人曝光了東南亞“殺豬盤”內幕，揭開了遠赴境外從事詐騙“業務人員”的真實生活狀況。
8個人擠20平方米鐵皮房
吃飯慢一點就要捱餓
“是搞金融投資，很高級，包吃住、包機票，去了就是賺……”據小張回憶，他和小陳到境外“賺大錢”都是因為朋友老A，老A說去東南亞兩個月就能賺大幾萬。
抱著發財的夢想，兩人決定加入老A說的“金融投資公司”。2019年10月初，在迅速辦好手續後，兩張“公司”給買好的機票將小張和小陳帶到東南亞。令二人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一下飛機就被帶上了一輛破舊麵包車，相關證件也以協助辦理手續為由被收走。
顛簸了許久，麵包車在一片廢舊廠房模樣的矮樓前停下。宿舍、辦公樓都在這裡。
“這也叫宿舍？”潮、悶、臭，一間不到20平方米的鐵皮房中，擺著四張鐵架高低床。“八人住，還沒有空調，就像工地上臨時搭起的棚子。”小張回憶，宿舍擁擠到只有一條走道，側身才勉強可以通過，公共洗手間常年傳來一股難聞的味道。
儘管東南亞氣溫近30℃，但沒空調、淨遭蚊蟲咬，每天工作整整15個小時後，小張和小陳便一頭倒在又潮又臭的宿舍床上很快入眠。
每天上班的辦公室，就在距宿舍不遠的一棟廢棄廠房裡。“有30多個人坐在裡面低頭打字，大家臉上沒什麼表情，看到我們進來，抬一下眼皮，眼神複雜。”小陳當時還不知道，幾乎不用經過什麼上崗培訓，他們也馬上成了其中一員。
每到飯點，大鍋菜端上桌，不快點下手就只能等著餓肚子。當然，如果手上有正在上鉤的“客戶”，陪他們聊天肯定比搶零星幾片回鍋肉更重要。
一個群至少20條
稀裡糊塗聽“高層”講了一堆股票專業術語後，小張和小陳就正式上崗了。他們的工作並不難，作為詐騙公司最初級的“水軍”，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在各種投資群裡起鬨、造勢。
股市每天9點多開盤，員工8點多就要進場做準備。小張和小陳每天的工作就是對著電腦打字，將老闆編好的詐騙話術複製粘貼到和客戶的聊天框裡，晚上12點下班是常有的事。
“打字打到手痠，最怕遇到不知道怎麼回覆的專業知識，就要厚著臉皮去請教同組老師傅。”
“態度當然要好，不然老師傅晾你幾分鐘，一個大客戶可能就黃了。”
除了枯燥，最讓兩人崩潰的是隻增不減的高壓。“每天要在數不清的微信群裡發言，每個群至少20條。還有‘大師講股票’直播間，也要認真觀看、不停刷屏評論，還得下載一堆投資理財App，學習幾個股市專業詞彙，這樣才不會露餡。”小張和小陳頭很疼，“每天跟人聊天，各種股票專業詞彙看得人想吐。”
兩人不敢把情緒表現在臉上，“消極怠工是會被扣錢的。很多員工都聽說之前有人被用拳頭教訓過。”
遲到說話打瞌睡都要扣錢
公司裡賣的東西貴得離譜
住得髒亂差，可以忍；一天平均工作15個小時，可以忍；一個月下來只能休息一兩天，也可以忍。
但莫名其妙被扣錢，到了月底結算髮現一分沒掙到，還欠了老闆幾百元，小陳忍不了。
其實，連那張“免費”機票也是假的。“說是機票免費，但這筆買機票的錢，很快就被想方設法從工資里扣掉。”小陳掰著指頭算著，“上班遲到一次扣100元，交頭接耳一次扣100元，打瞌睡一次扣500元，打遊戲扣1000元……公司裡每個角落都有人看著我們。對了，還不能用手機在公司裡拍照，一旦被發現，就不是扣錢這麼簡單了……”
除了扣錢，公司內部還有一個“黑賣部”——5元一盒的泡麵，公司賣80元，一些生活必備的日用品，標價更是高到嚇人。
為什麼不去外面買？
小張和小陳苦笑，“公司要求員工不得私自外出。”在公司待了近三個月，兩人唯一一次出門，是被公司派車拉到市中心逛了一圈，看了一眼市中心附近那條河。
去了東南亞後，兩人曾給家人打過電話，“不敢說這邊的情況，乾的都是丟人的事……”臨近年底，公司決定暫時將小張和小陳所在的組解散，一部分員工先回了國。但由於業績太差，兩人被留在東南亞。尤其是小張，由於遲到散漫一直被扣錢，還欠老闆6萬元。
囧途其實是活命路
民警：輕鬆發大財？別信！
1月底，得知回國的團伙被廈門警方抓獲後，兩人沒睡過一個好覺。2月底，在民警的規勸幫助下，一天深夜，兩人將床單擰成繩子，以最囧的方式，逃離了東南亞。
歷經萬難，小張和小陳來到集美公安分局自首
回想這趟“淘金行”，小陳說還不如踏踏實實在國內打份工，一個月怎麼也能賺兩三千元。小張說，還好，廈門警察將他們“救”回來了，在別人眼中很囧的自首路其實是他們的“活命路”。
“在國內走投無路，到東南亞工作後就賺錢賺到手軟、天天快活無邊，這樣的事，你信嗎？”審訊完該詐騙團伙先後落網的15名犯罪嫌疑人後，集美區公安分局刑偵大隊民警張志鋒嘆了口氣，“所謂的發財夢，全是騙子給那些根本不瞭解實際情況的人畫的‘大餅’。”
張志鋒分析，“發財夢”最核心套路就是：騙子把自己包裝為成功人士，在網上各種曬——曬伙食、曬工作環境、曬花天酒地。許多想著大賺一筆的人看了這些“成功故事”，都會感覺這些好事離自己很近，一張機票，就能帶自己走上發財之路。最後大多數人都成成為了小陳和小張，到了境外，只能打落門牙往肚子裡咽。
本來是抱著發財夢去境外搏一搏，結果並沒有想象中的光鮮亮麗的賺錢工作，而是在逼仄的屋子裡度過一個個難熬的日夜。
警方提示，不要相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唯有踏踏實實工作，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才能遠離上當受騙。同時也正告所有藏匿在境外的犯罪嫌疑人和在逃人員，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世上沒有法外之地，唯有儘快投案自首才能爭取寬大處理。
來源丨中央政法委長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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