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天边的那朵云彩,不知他去了那里

上初三那年,家中的豌豆长得特别繁盛,一朵朵长长的豌豆荚在微风中低沉地摇摆着,一看就是个好年景。7月份,在落日的映照中,一家人在高兴地收割豌豆,喜悦降临在每个人的脸上。豌豆当时是全家的主要经济作物,产量高,价格也高,能达到每斤一元。夏日的傍晚,天黑着迟,大哥6点下班,从城中骑自行车一个小时到村口时我们还在地中打捆、收割。那块地位于路旁,大哥放下自行车就加入了收割的队伍。他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被一所中专学校录取了。从全家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考上中专就等于吃上了公家的饭碗。家中兄弟姊妹多,父亲去世还不到一年,28岁就担起一家生活重担的大哥也非常高兴。我却十分不高兴,年幼的我因为成绩很好,心气也很高。我的中考分数是全县前几名,15岁的我向往的是几所外省中专,填报的也是内蒙邮电、泉州电力等心中的好学校,录取的这所学校我压根没报,所以我在农地里对大哥黑脸,一口咬定他改了我的志愿,大哥则在耐心地解释着。这个事情我多年来不能释然,对大哥充满抱怨。现在想来哑然一笑,填报的志愿----大哥一银行的小职员能改什么。以后知道那所区内学校有优先录取权,所以提前录取了我。但是对任性的小弟,当时20多岁的大哥百口莫辩,一点不生气,任凭报怨,只因长兄如父的他认为小弟增气,容忍了一切。直到去年他提起这件事情,还是解释的口气。如今物是人非,回忆起这一切,瞬间泪流满面。

我上初一那年,父亲的身体已经一年不如一年。大哥机缘凑巧,从民办教师转正并录取到金融机构工作。从一个年轻人来说当时也算是前途很好了。考虑到乡下的教学不好,大哥费尽心思把我从乡下转到县一中读书,当时有两个哥哥在高三复读,我们四个人都挤在大哥的一间小宿舍里,一张床住2个人。大哥下班后就急急地回到宿舍给兄弟们做饭,让我们好好学习,他努力做好一个后勤服务兵。记得每天放学到宿舍放下书包时,大哥的手揪面已经做好了,弟兄四个坐在床栏,吃着简单的面食,畅谈今后升学后的幸福生活。当时大哥已经成家了,大嫂在农村持家,照顾父亲母亲,做农活;大哥在城中上班,照顾几个兄弟上学。现在想来,一个年轻人完全可以不管大家庭,过好自己的小生活,或者介入的不是那么深,也是完全可以说的过去的。初二那年,父亲病重已经住院了,经检查已经是重病晚期了,大哥既要到医院照顾父亲,又要照顾兄弟们,还要忙工作,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初二那年底,父亲溘然长逝,那年他才50出头,大哥也只是二十几岁。当时家中母亲坚强应对,大哥里外周旋,家中各项事务才不致走样。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况真是很难。古人云,长兄如父,真不为过。大哥当时自觉担起一个大家庭的重担,舍弃自己的小家利益,一切为兄弟姊妹们让路,现在想来让人唏嘘不已。

以后几年,在大哥的鼎力相助下,兄弟相继升学、就业、成家,一家人和和美美,成为邻近有名的和睦家庭,想必大哥心中也是充满成就感的。由于平时俭朴惯了,大哥虽说也是公职人员,除外面的外套是较体面外,里面内衣也舍不得换新的,经常是俭俭朴朴的,有时可以说是破破烂烂的。近几年来,自己也是经济上较独立了,有时也给大哥买一双皮鞋、一件内衣,他爱抽烟,时不时给他买条烟,自己也很享受大哥喜悦的那种表情。没想到天不假年,距退休还有三年,他已经先我们而去了。每每念及已是泪湿双眼,不能自已。如果我知道他是这样的结局,我一定会对他更好些,我一定会硬拉着他去医院,我一定要补偿他对我的好。人生的有些遗撼,真的是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补偿。

大哥推己爱人,对乡亲也是极好。本村乡亲们谁有了困难,第一时间会去找他,以他在银行工作的便利,贷点款,缓解困难。这样的忙他不知帮了乡亲多少次,真是很多。这次他走了以后,有乡亲来说他借了大哥的款,要还。当时大哥走的很急,其实家里人也不知道有这回事。这次葬礼上有些他帮忙的乡亲们老远过来,放声大哭,让人泪目。

大哥对工作极认真,常常告诫我们要认真工作。他在工作中时常忍受委屈,任劳任怨,兢兢业业。近几年来,他工作的单位效益不好,他近40年的工龄,每月到手的工资不到三千元,基层一线员工也较少,像他这样的老员工,都还在柜台一线忙碌着。他的这些情况,从不向我们讲,我们也不知道他的收入这么低。

去年大哥突患重病,发现之后家人全力以赴,先后在兰州、北京救治,想起期间种种曲折辛酸,不可尽言。然而终究无力回天,离家人而去。

去年,我看到一篇文章,题目我记得很清楚,叫做人生如此无常,你可不必张狂。觉得有些道理还很有意思,我转发了朋友圈。转过我隐隐觉得不安,莫名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立即删了那篇文章,心中惴惴不安。没想到一两个月之后大哥查出重病,莫非冥冥中天意如此。这几个月内,念及关于大哥的一切,我总是从唯心、定数之类的找原因,以期减少内疚之情。其实,借用一句话,叫做你可以做的更好的。近两三年来,大哥莫名的消瘦,体重降了很多。他自己不以为意,也不主动去医院检查。做为兄弟,也没有主动叫他去检查,有时母亲叫我带大哥去医院检查去,大哥对医院很抵触,不想去,我也乐得落个清闲,不再主动叫他去。去年五月份,他背疼的厉害,叫我带他去邻县的一个土郎中处去看病,我开车带着他去了,辗转了几十公里,找到那里,开了几付中药,回家煎吃了。现在想来,当时已是很重了,可是自己也没有想到带他去医院检查下。如果早发现早治,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呜呼,莫非一切都是天意。每每念及于此,不觉心中隐隐作疼。在行政机关工作,长久以来已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感情,默然对待一切,可是对大哥的情感,总是难以忘怀。今天在这夜深人静之际,想起这一切,不觉潸然泪下。谨以此文,献给已长眠地下的大哥。下辈子,我们还做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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