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國徽上的白馬,你到底朝哪邊跑

羅西內斯四歲那年,因為父親整日奔忙,母親忍無可忍提出離婚,羅西內斯被留在了父親身邊。

羅西內斯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是父親的前妻所生,羅西內斯繼承了當電臺主持人媽媽的美貌,深得父親寵愛。

八歲那年,有一天羅西內斯和父親無意中聊起國徽,國徽上的藍底有匹白馬,它朝著右邊跑,但頭向著左邊看。

055|国徽上的白马,你到底朝哪边跑

羅西內斯向父親建議,應該把那匹白馬向右跑改為向左跑。父親被這個建議打動了,他這一輩子的事業,可不就是為了窮人生活得更好,引領國家向左轉嗎?

女兒說的對。改!

羅西內斯的父親烏戈·查韋斯1954年7月28日出生於委內瑞拉西南部巴里納斯州小鎮薩瓦內塔,是鄉村教師雨果·德·洛斯·雷耶斯·查韋斯的第二個男孩。

這個地方的居民幾乎都是印第安、西班牙和黑人的混血,他們被稱為麥士蒂索人,在委內瑞拉,他們比起西班牙裔普遍貧困得多。烏戈·查韋斯出生時就住茅草屋。

羅西內斯看了覺得不爽的國徽,恰好是烏戈·查韋斯出生那年修改後的國徽,1954年2月17日之前,使用了九十年的國徽,上面的白馬,是徑直從左向右跑的。

055|国徽上的白马,你到底朝哪边跑

委內瑞拉國徽中間的盾牌上方有兩隻羊角,象徵豐饒,流出蔬菜、水果和鮮花。下方的綬帶書有國名和「1810年4月19日、獨立」和「1859年2月20日、聯邦」字樣。

上一個修改國徽和國名的總統是佩雷斯·希門尼斯,他也是軍人出身,也是以不斷賦予自己便利行事的特權著稱。

希門尼斯是委內瑞拉歷史上最著名的右翼象徵。1948年希門尼斯掌握實權後,政治上親西方鎮壓左翼,經濟上對外開放、市場化、自由化。

委內瑞拉1928年就成為位居美國之後的第二大產油國,年產1億桶,希門尼斯統治時期,石油產量爆炸性增長,1957年產量突破10億桶。

希門尼斯統治的十年間,一百多萬歐洲人移民委內瑞拉。人才和資本的流入,帶動經濟強勁增長,委內瑞拉GDP年均增長9%,製造業年均增長11.7%。

但希門尼斯為專權不擇手段,1958年被武裝推翻。為避免出現希門尼斯第二,委內瑞拉憲法規定總統任期五年,不得連任,任期屆滿十年內不得重新當選。

委內瑞拉國徽上那匹馬像是一個預言,希門尼斯被推翻後,委內瑞拉整體上不斷左轉。

1960年委內瑞拉國家石油公司( PDVSA) 成立,政府參與石油開發,不斷與西方石油公司重談利潤分成。1971年,委內瑞拉頒佈《 石油資源保護法》,規定1983年以前所有將外資石油資產收歸國有。

1973年第四次中東戰爭爆發,委內瑞拉與海灣國家步調一致,對西方石油禁運,油價一路上漲,它證明了國有化的遠見。

但油價在1985年達到頂點後開始跳水,由於投資不足,石油產量也一路下跌,委內瑞拉被迫向右轉,委內瑞拉石油開始出現恢復性增長。

查韋斯像是專門為委內瑞拉向左轉而生。

查韋斯家一共有六個兒子,烏戈·查韋斯從小就和哥哥被送到祖母羅莎·伊內斯身邊,在那裡度過了童年。

查韋斯從小口才過人,有股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狠勁。12歲那年,他追求一個女生不成,一怒之下斬下一隻驢頭放在女孩家門口。

小鎮有個鄰居叫魯伊斯,是委內瑞拉共產黨員,後來查韋斯把馬克思、耶穌、玻利瓦爾混在一起整合成自己的思想,源頭就在這裡。

少年時代,查韋斯並沒有獻身窮人的想法,他夢想成為美國職業棒球明星。1971年,查韋斯考入委內瑞拉軍事學院,據說是學院的棒球隊吸引了他。

1974年,20歲的查韋斯與出身寒門的南希·科梅納雷斯結婚。他們後來生了三個孩子:羅莎·比希尼婭、瑪麗亞·加芙列拉和烏戈·拉斐爾。

查韋斯從軍後開始接觸社會,他同情左翼,俘獲左派游擊隊員,他敢挺身而出,阻止虐俘。

查韋斯的勇氣、正直和口才,讓他很受袍澤擁戴。他對國有化並不滿意,1982年12月,查韋斯聯繫下級軍官,秘密組織玻利瓦爾革命運動。

1984年,查韋斯遇到了他生命中的貴人:赫爾曼·馬克思曼。赫爾曼是德裔歷史學家,她比查韋斯年長十歲,軍政兩界人脈廣泛,為情人鋪了一條康莊大道。

赫爾曼回憶,查韋斯這位鋼鐵直男溫柔體貼,會討女人歡心。他愛唱歌、畫畫,1987年創作的戲劇《天才和半人馬神》曾歷史劇三等獎。

查韋斯雖然和妻子喪失了共同語言,但他明確表示不會與赫爾曼結婚。而且他明顯和赫爾曼不是同路人。

在查韋斯看來,委內瑞拉向右轉是開歷史倒車。1991年,查韋斯任空降營中校營長,他已接觸到馬列和毛選,積極籌劃武力改造社會的計劃。

他的玻利瓦爾主義已大致成形,身邊逐漸聚集了一批追隨者,有個公交司機出身的工會活動者很得他的賞識,小夥子叫尼古拉斯·馬杜羅。

1992年2月4日,查韋斯發送兵變,試圖活捉總統佩雷斯,叛亂被迅速平息,為避免更多犧牲,查韋斯投降。

為勸告其他參加者放下武器,查韋斯在電視臺向他的戰友們喊話。查韋斯由此進入大眾視野,並一舉成為平民英雄。

查韋斯入獄後,兩段感情帳都被了斷,他夫妻18年的南希·科梅納雷斯,9年情人的赫爾曼·馬克思曼。赫爾曼後成為查韋斯的政敵。

兩年後,新總統拉斐爾·卡爾德拉特赦查韋斯出獄。脫下軍裝的查韋斯,被委內瑞拉下層社會視為是我們的人。

上天註定要派查韋斯來拯救委內瑞拉人民。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國際原油價格竟然掉到了第一次石油危機前的水平,委內瑞拉窮人生活異常困窘。

查韋斯政治主張非常明確:停止私有化,重新分配國民財富,加強社會管制、增加社會福利支出。

查韋斯再次得到一位女性的幫助:電臺主持人瑪利亞·伊莎貝爾。和赫爾曼一樣,瑪利亞也是一位金髮碧眼的白人,年輕時她還參加過選美比賽。

他們倆在大選前結婚,瑪利亞·伊莎貝爾很快為查韋斯生下一個女兒,這就是羅西內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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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12月6日,查韋斯成為委內瑞拉歷史上第一位非白人總統。

查韋斯上臺後第一件事就是修改憲法,改掉總統不得連任的種種限制,以更好地為委內瑞拉人民服務。當年為防止再出現希門尼斯而設置的障礙,都被查韋斯輕易破壞。委內瑞拉掉頭左轉。

2002年4月11日,查韋斯被反對派武裝扣押,但這場政變三天後被粉碎,查韋斯在廣場上近二十萬人的歡呼聲中凱旋而歸。

政變被粉碎後,瑪利亞·伊莎貝爾發現自己被中產階級朋友們孤立,她的朋友甚至開始因為查韋斯移民。

羅西內斯的爸爸媽媽就這樣分開了。

查韋斯上臺後出現大規模人口流出,有近150萬大學畢業生離開委內瑞拉,希門尼斯時代移民委內瑞拉的歐洲人,排著長隊逃離委內瑞拉,他們害怕公私合營,厭惡古巴人編寫的教材。

查韋斯的社會革命轟轟烈烈,他命令給窮人蓋樣板社區,命令凍結超市日用品的物價,命令低價給窮人提供石油,命令醫院免費給窮人看病,反對他的人被大批解僱。

055|国徽上的白马,你到底朝哪边跑

羅西內斯建議,國徽上的白馬應該徹底掉過頭來向左跑,非常符合查韋斯的政治主張。

2006年委內瑞拉國民議會通過國旗、國徽修改方案,國旗上7顆星增為8顆,並將國徽上駿馬飛奔的方向由向右改為向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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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反對黨拒絕承認這次對國徽的修改意見,堅持國徽上的白馬應當繼續向右。

羅西內斯和哥哥、姐姐們搬進總統府後,平時很難見到父親。父親把所有時間都奉獻給了窮人,他一刻也離不開自己的人民。

1999年5月23日,查韋斯當播主的《你好,總統》開播,每個週日直播,每次30分鐘,但節目很快失控, 2007年9月23日,查韋斯創造了從中午11點一直說到晚上8點的紀錄。

父親不但把自獻給了窮人和這個國家,把自己全家都獻給了國家。他被視為為了實現人類社會的正義而被派遣到人間的使者。

70多歲老查韋斯被任命為家鄉巴里納斯州的州長,查韋斯的大哥亞當先後擔任駐古巴大使和總統國務秘書,三弟阿爾戈尼斯先後擔任副州長和薩巴內塔市長,四弟是巴里納斯州2007年足球美洲盃組委會主席,五弟納奇奧負責委內瑞拉與古巴的醫療合作,六弟阿德里斯掌管家族財產。

羅西內斯的奶奶擔任委內瑞拉兒童基金會主席。再後來,羅西內斯的姐姐羅莎也擔任了古巴大使這樣的重要職位。

深受寵愛的羅西內斯,不太知道外面的世界,曾無意中影響過父親的英名。

2012年,羅西內斯在一個叫Instagram的網站上曬出一張炫富照片,招來了深陷匱乏的市民的嘲諷。

055|国徽上的白马,你到底朝哪边跑

此前,她還曾因為曬出與少年偶像賈斯汀比伯的合影被群嘲,她不理解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羅西內斯的哥哥無法為父親分擔重任。比查韋斯只小九歲的尼古拉斯·馬杜羅,自稱是查韋斯的兒子,2012年10月,馬杜羅被任命為副總統。

馬杜羅在一次講話中,提到「我的父親查韋斯」的次數,超過了140次。

馬杜羅不愧是查韋斯的兒子,2013年3月,查韋斯因癌症去世,接班人馬杜羅當選總統後,並未搬進總統官邸,因為羅西內斯已經習慣把這裡當成父親的遺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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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韋斯身後的委內瑞拉陷入前所未有的饑饉,反對黨不斷上街鬧事,2019年1月23日,反對黨領袖胡安·瓜達羅在街頭自稱臨時總統。

如果委內瑞拉政權變色,國徽中的那匹白色的馬,也許又要掉轉過頭來向右跑。

當年提出修改國徽方案的羅西內斯,今天已經20歲,正在巴黎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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