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的唯美“情愛”

《額爾古納河右岸》是遲子建所著的長篇小說,獲第七屆茅盾文學獎。小說以一位年屆九旬的鄂溫克族最後一位酋長女人的自述口吻,講述了一個弱小民族頑強的抗爭和優美的愛情。小說語言精妙,以簡約之美寫活了一群鮮為人知、有血有肉的鄂溫克人。


《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的唯美“情愛”

在第七屆茅盾文學獎授獎辭中這樣寫道:

遲子建懷著素有的真摯澄澈的心,進入鄂溫克族人的生活世界,以溫情的抒情方式詩意地講述了一個少數民族的頑強堅守和文化變遷。這部“家族式”的作品可以看作是作者與鄂溫克族人的坦誠對話,在對話中她表達了對尊重生命、敬畏自然、堅持信仰、愛憎分明等等被現代性所遮蔽的人類理想精神的彰揚。遲子建的文風沉靜婉約,語言精妙。小說具有詩史般的品格和文化人類學的思想厚度,是一部風格鮮明、意境深遠、思想性和藝術性俱佳的上乘之作。


《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的唯美“情愛”

書中有鄂溫克人百年滄桑,有鄂溫克人在命運面前殊死抗爭,有薩滿的愛恨情仇,有一代又一代的生死傳奇,更有獨特而唯美的“情愛”。

一、希楞柱裡的風聲——父母的“情愛”

主人公“我”是個鄂溫克女人,是最後一個酋長的女人。“我”的父親叫林克,母親叫達瑪拉。在“我”眼中母親達瑪拉能幹而健壯,穿裙子愛跳舞;父親槍法準善打獵,風趣,很愛母親。父親和母親常在“希楞柱”裡製造一種奇怪的風聲:

深夜,希楞柱外常有風聲傳來,冬日的風中往往交雜著野獸的叫聲,而夏日的風中常有貓頭鷹的叫聲和蛙鳴,希楞柱裡也有風聲,風聲中夾雜著父親的喘息和母親的呢喃,這種特別的風聲是母親達瑪拉和父親林克製造的。母親平素從來不叫父親的名字,而到了深夜他們弄出了風一樣響聲的時刻,她總是熱切地顫抖地呼喚著:林克,林克 ……父親呢,他像頭瀕臨死亡的怪獸,沉重地喘息著,讓我以為他們害了重病。


《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的唯美“情愛”

這風聲是什麼呢?是父母的“情愛”。談到情愛,自然要說到“性”。其實涉及到“性”我們中國人往往是避而不談的,是隱晦的,是神秘的。於是“我”自然認為那是父母製造出來的特別的風聲。這樣的體驗其實我們也許都經歷過。小時候和父母睡在一起無意間也聽到過這樣的“風聲”,長大以後自己又何嘗沒有過被孩子“偷聽”過的尷尬呢?這風聲在“我”看來雖然特別,但那風聲中夾雜著父親的喘息母親的呢喃,這呢喃是熱切的,是神秘的;這風聲雖然常常撕裂我的夢境,但當“我”看到父母第二天早晨又面色紅潤地忙著自己的活計,是奇妙的。

二、月圓之夜的風聲——“情愛”初體驗

轉眼“我”成年了,一次在尋找逃跑的娜傑什卡的途中迷路了。正是這次迷路,“我”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愛人——拉吉達。在新婚之夜,他們在自己的希楞柱裡製造出了屬於自己的風聲:

當那個晚上我和拉吉達緊緊擁抱在一起,在新搭建的一座希楞裡製造出屬於我們自己的強勁風聲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我記得那是個月圓之夜,從希楞柱的尖頂可以看見一輪銀白的月亮。我把頭埋進拉吉達的懷裡,告訴他我從來沒有覺得這麼溫暖過。拉吉達對我說,他會讓這種溫暖永遠伴隨我。他親吻著我的一雙乳房,稱它們一個是他的太陽,一個是他的月亮,它們會給他帶來永遠的光明。


《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的唯美“情愛”

這是新婚之夜的風聲,是“情愛”的初體驗。這風聲中有希楞柱頂銀白的圓月,有愛人溫暖的懷抱,是甜蜜的;這風聲中有太陽般的乳房,有月亮般的乳房,是聖潔的。類似於這樣的描寫在《駱駝祥子》也有一段:

屋內滅了燈。天上很黑。不時有一兩個星刺入了銀河,或划進黑暗中,帶著發紅或發白的光尾,輕飄的或硬挺的,直墜或橫掃著,有時也點動著,顫抖著,給天上一些光熱的動盪,給黑暗一些閃爍的爆裂。有時一兩個星,有時好幾個星,同時飛落,使靜寂的秋空微顫,使萬星一時迷亂起來。有時一個單獨的巨星橫刺入天角,光尾極長,放射著星花;紅,漸黃;在最後的挺進,忽然狂悅似的把天角照白了一條,好像刺開萬重的黑暗,透進並逗留一些乳白的光。餘光散盡,黑暗似晃動了幾下,又包合起來,靜靜懶懶的群星又復了原位,在秋風上微笑。地上飛著些尋求情侶的秋螢,也作著星樣的遊戲。

這是祥子與虎妞的“情愛”初體驗。這種“情愛”的初體驗是刻骨銘心的,是唯美的。

三、春光中的風聲——“情愛”似烈火

小說中主人公經歷了兩次愛情,在我看來他深愛的還是拉吉達,他們的愛如烈火。一次“我”與拉吉達花了兩天的時間,做了新鹼場,拉吉達說這鹼土就是最好的鋪。於是在無人的山野中,“我”與拉吉達以地為床以天為被製造出春光中的風聲:

春日的陽光是那麼和煦,它們照耀著新鹼場。那絲絲白光就像入了土的鹽發出的芽,鮮潤明媚。我們無所顧忌地擁抱在一起,為這春光注入一股清風。那是最纏綿的一次親暱,也是最長久的一次親呢,我的身下是溫熱的鹼土,上面是我愛的男人,而我愛的男人上面,就是藍天。在那個動人的纏綿的過程中,我一直看著天上的雲。有一片白雲連綿在一起,由東向西飄蕩著 ,看上去就像一條天河。而我的身下也流淌著一條河流,那是女人身下獨有的一條暗河,它只為所愛的男人湧流。

《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的唯美“情愛”


這春光中的風聲,如烈火般將兩個人用“情愛”深深熔鑄在一起。春光中陽光和煦,絲絲白光照著這兩個深愛的人。這風聲中有鹼土的香氣,有纏綿的親暱,是迷人的;這風聲中有白雲的連綿,有愛河的流淌,是唯美的!

四、懷抱裡的風聲——“情愛”是歸巢

然而,愛的極致便是悲劇。就像小說中寫的那樣,拉吉達在與“我”的新婚之夜說了好幾個“永遠”,這很像誓言,而誓言很少有永遠的。拉吉達死了。於是,在戰火中“我”遇到了生命中第二個男人——瓦羅加。其實故事到這已經漸近尾聲。“我”與瓦羅加相遇正是小說中“正午”這一部分的結尾。“我”與瓦羅加相遇,瓦羅加就下定了娶“我”的決心。當瓦羅加向“我”求婚的時候,“我”竟一下暈了過去:

當我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瓦羅加的懷裡了。每個男人的懷抱都不一樣,我在拉吉達懷中的時候,感覺自己是一縷穿行在山谷間的風;而在瓦羅加懷裡,我感覺自己就是一條暢遊在春水中的魚。如果說拉吉達是一棵挺拔的大樹的話,瓦羅加就是大樹上溫暖的鳥巢。他們都是我的愛。

《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的唯美“情愛”

其實這裡小說並沒有寫風聲般纏綿的“情愛”,寫的是對兩個男人懷抱的不同感受。在拉吉達懷裡,我是穿行在林間的風,拉吉達是挺拔的大樹;在瓦羅加懷裡,“我”是暢遊春水的魚,瓦羅加是樹上溫暖的鳥巢。魚兒離開水不能活,水便是魚的歸屬;鳥兒倦了要歸巢,巢便是鳥兒的歸屬;“我”歷經了生離死別,瓦羅加便是“我”的歸屬。到這裡,小說接近“黃昏”,瓦羅加的懷抱就是“我”“情愛”的歸巢。“情愛”將在這裡結束,將在這裡成為“我”記憶的永恆。

小說的結尾,“我”走出希楞柱,看到天空中升起的半輪瑩白如玉的月亮,小路的盡頭是隱約的鹿鈴和白色的馴鹿。“我”抬頭看月亮,月亮卻像跑來的白色馴鹿,再看馴鹿卻又像掉在地上的半輪淡白的月亮。這白月不就是拉吉達嗎?這馴鹿不就是瓦羅加嗎?也許,這是說不清的愛,是“我”心中永遠的“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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