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除夕,女人收留了男人,男人卻另有心思

女朋友和他絕交了。

沒有那麼多糾結纏繞的情節,就只是發來一封絕交信,信中說他“下流,無恥,齷齪,骯髒,卑鄙,讓全世界的人都噁心”。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女朋友說的,雖然用詞很是極端,“讓全世界的人都噁心”的說法,也未免過於誇張,但他卻沒有辦法不承認。

他不承認也沒有辦法,誰讓他一時糊塗犯下了傻事呢?

喬葉的小說《取暖》,開頭的故事,好像一點兒也不暖。

落雪的除夕,女人收留了男人,男人卻另有心思

圖:撕碎了的紙,一如撕碎了的心

一、臘月二十五,他被放了出來,人家說他是放長假

從小到大,他都是身邊人眼中的好孩子,那種所謂 “別人家的孩子”。

和別人說話打招呼,他會奉上可圈可點的微笑,以及一定不會少的幾句問候。

在家的時候,他絕對不會當撒手不管的大少爺,能幫上大人們的忙,他一概會去幫。

至於成績,雖然不是想當然的次次第一,但也總是處於中上水平,從來沒有因此讓父母覺得丟臉過,高考的時候,他甚至還考上了省裡最好的大學。

所有這一切,有哪一樣,不是很多父母想在自己孩子身上看到而又求之不得的呢?

但這只是他在別人眼前的樣子。

一個人的時候,他比誰都更清楚自己的問題,那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黑夜。

無邊無盡。

在那樣的黑夜裡,他苦苦地和這世界上的一種神秘存在牽絆著掙扎著,無休無止。

這神秘存在的名字,叫做女人。

起初,女人在他孤獨的世界裡是模糊的,只是以一種他陌生而又渴望的形象,出現在他的夢境中,除了能讓他辨識出對方與他性別有異外,並不具備什麼明確的個體性。

直到進入大學後,學業漸漸鬆了下來,周圍也多了很多成雙成對的同學,他才鎖定了自己的對象——他有了自己的女朋友。

可是,和他一般同樣來自鄉下小鎮的女朋友,在他一次次目標明確的攻擊面前,每一次都能準確無誤地守住最後的底線——

“不行,不行,這不純潔。”

每次女朋友這麼說,他就沒了轍,人家都說了這不純潔,他還要再趕鴨子上架來個強扭的瓜,那他成了什麼?

他當真撕不下那層臉,也當真沒有辦法在女朋友一次次的堅持中,無畏無懼地只貪取自我狂歡,而全然不顧女朋友的意願。

直到那個出事的晚上來臨,就在電影院的夜場,伴著相當帶感的電影節奏,他不知道多少次的進攻行動,仍然以失敗告終。

女朋友著惱直接跑了出去,他追出時,早已不見了對方身影。

一個人垂頭喪氣,經過街心公園時,他看見了躺在地上的那個人。

天地良心,最開始他發現對方醉到不省人事,而且還是個女人時,真是想做件好事把對方送回家的,畢竟大晚上的,一個女人躺在這裡可不是什麼好事。

可是後來,也不知怎麼回事,他怎麼也叫不醒對方,對方竟然還抱住了他,求他不要走,還把他的手按壓在她的身上……

女人醒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他被開除了學籍,然後去了該去了地方。

因為表現好,最終他在那個地方整整少呆了兩年,在臘月二十五的時候被放了出來,帶他出來的人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放假了,你小子也放假,我們放的是短假,你小子放的倒是長假。過年去吧,敞開懷吃!”

落雪的除夕,女人收留了男人,男人卻另有心思

圖:公園的夜晚,美麗而又神秘。

二、他回家,又離家,在除夕之夜遇上了她

因為陰差陽錯中所做下的傻事,他成了全家人的恥辱。

因此,他“放長假”一路風塵僕僕趕到家中時,喝完母親給他倒的水,回來的父親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就進了臥室,再也沒出來。

母親跟著進去,過了好一會兒,出來後,望向他,是商量和遲疑的語氣:

“要不,你先去別的地方躲躲吧,過了年再來。你爸爸心臟不好,讓他慢慢地把氣兒順下來。”

他二話沒說,拎著行李出了門,隨便上了一輛車。

能去哪兒呢?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攤糞。

倒是陌生人的眼睛,不管如何,還能讓他覺得呼吸順暢。

已是除夕,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雪。

人家說他是放長假,那麼,他總算可以說是重獲自由啦?可是到了外面的世界,天大地大,一個人,他竟不知奔向何方。

只有一件事是清楚的,離家越遠,就越好。

如同他漫無目的地上了車,下車的時候,他同樣也是漫無目的的,然而直到下車後他才發現問題——這大過年的,家家關門閉戶,商店旅店各種店也是如此。

如此,他哪裡去找吃的地方,更何談住的地方?

鞭炮聲四處響起來,漸密漸重,那聲音很奇怪,明明聽著很遠,但卻又極為清晰;明明感覺很近,但又並不覺得刺耳。

依著別人指引,站在“小春飯店”門前之時,他多少是忐忑的,可是這會兒,除了這家,貌似小鎮上也再沒有別家可以去了。

推門後,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隨後在她的叫喊下,店主走了出來。

他的心驀地一動,是個女人,果然如同別人告訴他的。

他說自己是過來吃飯的,女人還沒有說話,小女孩先應了聲:

“今天不給別人做飯。”

他心中不免一涼。

沒想到女人到底讓他如願以償:一大碗肉絲麵,一盤青椒肉片,還特意開了一瓶酒,給他滿上。

在廚房又是一通忙活後,女人端出一大盤香氣四溢的餃子,喊著孩子過來一起吃,說是大過年的,不吃餃子是不行的。

他埋頭吃飯,一句話也沒有說。

結過賬後,自知再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他拎著東西出了門——可是,這個日子,這種時候,他又能到哪裡去呢?

手腳漸漸冰冷起來,他的心也一點一點冷下去,沉下去。

小女孩不知何時探出頭來,說是媽媽讓他進去暖和。

女人收留了他。

終於躺下來的時候,也許是指路讓他來小春飯店時,那些人不懷好意的擠眉弄眼,也許是棉被上好聞的香氣,讓他有些不安分起來。

在這除夕的晚上,在這空蕩蕩的飯店裡,除了他,還有一個女人,按照旁人的指指點點,除了明面上的飯店,她當真還在做著別的營生?

他打定主意,就算為此再進去,也是正好有地方過年了,反正回去也沒一個人看出他有什麼好來。

落雪的除夕,女人收留了男人,男人卻另有心思

圖:萬家燈火之時,仍有一些光照不到的地方

尾聲

最終他才知道,一直收著的一紙收據,早就出賣了他。

那張收據,是母親去探望他時,在親情餐廳一起吃飯後留下的,他一直精心收著,捨不得丟。

在小春飯店吃完飯,就在他和女人結賬的時候,那張收據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小女孩撿到了,交給了她的媽媽。

女人看著他,輕聲道:“孩子的爸爸,也在裡面,八月十五,我去看的他,也是在親情餐廳吃的飯。”

良久良久,他終於開了口:“犯的什麼事?”

於是他知道了,女人的男人,也是因為一樁糊塗事進去的。

只不過,和他不同,那個男人是因為鎮上有個流氓欺負了他的老婆,女人因為不懂,沒有留下必要的證據,事情最後只能不了了之,可是當男人的如何能嚥下這口氣?

男人自己動了手。

流氓被打殘了,男人一臉坦然地走向自己的宿命之地。

“再有兩年,他就能打上你手裡的黃傘,出來了。”

他心中一緊,竟是再說不出什麼。

屋外的雪,下得愈發大了,他不知為何,心裡卻騰騰生出暖意。

那是真正的暖意。

落雪的除夕,女人收留了男人,男人卻另有心思

圖:有陰暗,也總有溫暖

結語

小說《取暖》中,我們能讀出的,會有很多很多。

比如,一個好人是如何滑向壞人的,一個可能會越滑越深的壞人,又是如何被不經意間,輕輕踩了剎車。

再比如,我們不知不覺的貼標籤行為,正在將身邊人一個一個地臉譜化,也正在將身邊的世界臉譜化,從此周遭的一切,不管物也好,人也好,都進入了一層又一層的條條框框之中,不管其中的存在如何左衝右突,也再難逾越分毫。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然而沒有暖意,世界便沒有春天。

在眾生皆熱熱鬧鬧的除夕之夜,舉世溫暖,卻總有人心生寒意,他們就像一堆漸漸死去的小火堆,已沒有再自行復燃的任何可能。

誰的人生,不曾渴望過這世界的暖意呢?

誰的人生,又不曾有過機會,可以給這世界,給身邊的人,帶去一絲暖意呢?

所有的冬天都會過去,所有的春天,都會來臨。

只要有心,只要有愛,我們終將溫暖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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