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空游擊隊「圍剿」瑞幸。
文 | 周曉奇
來源 | Tech星球(微信ID：tech618)
2019年5月17日，創立僅18個月的瑞幸咖啡迎來高光時刻。當天，瑞幸登陸納斯達克，設定17美元的發行價，收盤時上漲20%，報20.38美元，市值高達48.31億美元。
狂奔的瑞幸，在資本市場講述了誘人的咖啡故事，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這個故事。
“我經常看Stocktwits（海外版雪球），發現國外投資者都看好瑞幸，但國內投資者普遍看空瑞幸。”股民嚴峰說。
2020年1月31日，知名做空機構渾水捅破了國外投資者對瑞幸咖啡的美好願景。
當天，渾水發佈長達89頁的做空報告，指控瑞幸涉嫌財務造假，誇大門店銷量等重要數據，認為瑞幸平均每店商品銷量，在2019年第三季度虛增69%，第四季度虛增88%。
為了驗證報告內容，撰寫者聘請92個全職和1418個兼職調查者，收集25000多張小票 ，錄製了10000個小時的門店錄像，報告中還附有大量內部微信聊天截圖。
據多位受訪者向Tech星球（微信ID：tech618）表示，渾水發佈做空報告後，券商出借瑞幸股票的費率從年化2%飆升至50%，這表示市場做空瑞幸股票的需求不斷上升。
渾水成為戳破瑞幸泡沫的導火索，嗅到利益的投資者，都想借此機會分一杯羹，但做空者早已盯上瑞幸。
據多位投資者表示，瑞幸咖啡剛一上市，做空瑞幸的“獵殺”行動已然開始。
盡調詭異發現：人流變少，銷量反增
2019年12月，嚴峰“每日一杯瑞幸咖啡”的盡調計劃有了突破性進展，他發現盡調的瑞幸咖啡門店單量明顯上升，漲幅達到20%到30%。
“我統計了一個月的數據，原本這家店單日銷量300杯咖啡左右，但進入12月銷量卻穩定在350杯以上”，嚴峰向Tech星球（微信ID：tech618）介紹，“太詭異了，瑞幸門店的人流量明明很少，銷量卻在往上升。”
嚴峰為了驗證瑞幸造假的判斷，從11月開始，他每天都會在固定時間，挑選調研的三家瑞幸咖啡門店中的一家店，購買一杯瑞幸咖啡，同店一週內至少購買三杯咖啡，以此粗略統計單店每月銷量數據。
他向Tech星球表示，當時他並不知道瑞幸咖啡會用跳單的方式，誇大門店訂單量，看到渾水的報告後，才知道這是瑞幸造假的手段。
渾水發佈的報告，顯示跳單造假
而其實早在瑞幸剛上市時，嚴峰作為相關行業從業者，已經隱約察覺瑞幸咖啡財報數據的不真實。
2019年8月14日，瑞幸咖啡發佈上市後首份財報，數據堪稱亮眼。
財報顯示，瑞幸咖啡第二季度總營收為9.091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648.2%；產品淨收入為8.7億，同比增長698.4%，月平均銷售商品數2760萬件；累計交易用戶從去年同期的290萬猛增至2280萬。
“第一份財報數據很有問題，明顯是做出來的。當時瑞幸只談營收、用戶數等總數據，卻對銷量等具體數據避而不談，”嚴峰說。
嚴峰第一反應是瑞幸咖啡涉嫌財務造假，隨後他翻閱大量相關資料，發現瑞幸咖啡的打法很有神州系的特色，這讓他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
“神州系太會玩資本了，網上一查全是相關資料”，嚴峰說。
2019年9月，嚴峰登錄美國證監會網站，舉報瑞幸咖啡涉嫌財務造假，商業模式不成立。同時，他投入數萬美元，開始建倉做空瑞幸股票。
投資者向美國證監會舉報瑞幸原文
“但當時我沒有實際證據，所以美國證監會也沒有理我”，嚴峰略感沮喪。
不過，嚴峰並沒有打消自己的判斷的念頭，等候數月沒收到美國證監會回應後，他開始調查起了瑞幸咖啡。
2019年11月，嚴峰挑選了三家瑞幸咖啡門店作為樣本，分別是一家悠享店和兩家快取店，前期每天早晚在固定時間各下單一杯咖啡，通過小票單號統計當天單號。後來為了節省成本，他每天只買一杯咖啡，早上下單，晚上取貨。
“因為悠享店在地鐵口，銷量還可以，有時候可以到300杯左右，其他兩家店位置不好，一家每天銷量在200杯，另一家徘徊在180杯左右，”嚴峰說。
由於每週常在三家店買咖啡，嚴峰與店長也逐漸熟絡了起來。12月，某家門店店長向他隨口抱怨道，咖啡銷量越來越差了。
嚴峰表示，當月他統計到門店銷量一直在上升，而且趨勢非常明顯，但店長卻說銷量不好，“這就表明瑞幸在造假，店長都說銷量不好，但單量卻上去了”。
為此，他再次補倉10萬美金，做空瑞幸股票。
瑞幸自曝，意外獲利20萬美元
收到瑞幸被做空的消息後，王文彬沒有一點耽擱，趕忙閱讀渾水發佈的做空報告，一個小時後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拿出100萬港幣，建倉做空瑞幸股票。
“我還是晚了一步，做空的時候瑞幸股票已經跌下來了，並保持很穩定的狀態”，王文彬對Tech星球（微信ID：tech618）說。
但渾水引發的做空瑞幸行動還在持續，當晚不少做空者同時湧入市場，直接導致券商抬高出借瑞幸股票的費率，甚至有些人借不到瑞幸股票，乾脆買入了為期5個月的看跌期權。
也就是說，投資者相信在5個月內，瑞幸股票必定下跌，到時候賣出看跌期權可以大賺一筆。
據買入看跌期權的投資者王逸飛表示，他買入瑞幸時每股價格為33美元，按照目前瑞幸停牌價4.39美元計算，在不考慮其他費用的情況下，他每股可以掙28.61美元，賣出100股就能賺2861美元。
然而，渾水發佈的報告並沒有起到做空瑞幸股價的作用，在瑞幸公開回應否認指控後，其股價持續反彈，甚至漲至每股42.77美元。
與此同時，另一家做空機構香櫞公開表示，與渾水同樣收到了相同匿名報告，但確認瑞幸在中國的發展真實，並且認為做空報告非常不準確。
“瑞幸發佈的否認聲明，完全沒有實質內容，我以為肯定大跌。真是沒想到不僅沒下跌，反而一路上漲。”王文彬說。
在做空瑞幸的那段時間裡，王文彬每到晚上九點半就神經緊繃，時刻保持緊張狀態。
瑞幸連續上漲幾天後，王文彬有些扛不住了，“表示根本看不到下跌的跡象，我已經虧了20萬港幣，再跟下去怕爆倉，只能割肉了”。
相比王文彬的割肉離場，另一做空者王逸飛選擇和瑞幸剛到底，他在買入看跌期權的時候，也同時從券商借到了一些瑞幸股票。
“渾水出具報告後，有些做空者會平倉，也就是買入股票還給券商，這個過程自然會推高一些股價，我當時還回補了一些股票，”王逸飛說。
此後，雖然瑞幸股價不降反升，但他依然堅持看空，並陸續投入了10萬美金，原本打算與瑞倖進行拉鋸戰的王逸飛，沒想到瑞幸居然自曝了。
4月2日，王逸飛的生活並沒有太大變化，他像往常一樣工作，晚上還在和朋友打籃球。
休息時，他翻看了一下手機，習慣性地打開了股票APP，想要看下瑞幸的股價，以此決定是否拋出。
“當時我不知道瑞幸自曝造假，突然看到盤前股價跌到4美元了，既意外，又高興，可算能賺一筆了”，王逸飛說。
王逸飛沒有想太多，加上下半場球賽即將開始，他將手上的瑞幸股票全部拋出後，繼續打球去了。據他表示，這次做空瑞幸股票，賺了20萬美元，這也是他當前最好的一次戰績。
“我賺的其實並不多，有些人買的看跌期權在4月19日到期，這次瑞幸自曝，他們提前賣出直接賺了150倍”，王逸飛說。
瘋狂的資本遊戲，從來不缺少參與者。
原本割肉離場的王文彬，看到瑞幸自曝後，再次投入50萬港幣做空瑞幸，“我其實還想借入更多瑞幸股票，但券商已經沒有股票可以借了”。
據投資者向Tech星球（微信ID：tech618）表示，瑞幸自曝後，券商出借的瑞幸股票費率已經高達年化73%。如果以每股10美元為例，做空者借入100股，每天就需要向券商支付2美元的手續費。
如今，瑞幸已經停牌，而在4月10日，納斯達克表示瑞幸的停牌狀態從“待發布新聞”改為待該公司“按要求提供更多信息”。
“雖然我現在還是賺錢的，但後續還要看瑞幸復牌後的消息”，王文彬希望瑞幸可以儘快復牌，否則每天光支付給券商的手續費，已經讓他感到有些吃不消了。
多位受訪者表示，目前對瑞幸已經失去興趣，瞄準下一個中概股才是接下來的目標。
（備註：應受訪者要求，嚴峰、王文彬、王逸飛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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