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太久了，舊房子被推到，泥濘的小路變成堅硬的柏油馬路，連帶著曾經或遠或近的回憶一併剝離，腳下沒有彈性的土地，卻再也長不出好看的野花兒來。
真的，離開太久了......
——遠方——
我想知道
太陽距離我多遠
故鄉的平原
留下我的身影
那條汙濁的河流
是否已變得清澈明亮
我想知道
月亮距離我多遠
村莊的炊煙
迷住了我的雙眼
那片躺過的打麥場
是否已綠蔭成片
我願是夕陽下勞作的農夫
帶著一條雜毛土狗
等汗水流落
春華秋實過後
收穫妻兒的歡笑
我願是經歷千年的石碑
橫臥在沉默的陵墓前
看身後年輕的友誼
和燃燒的青春
陪夜幕一起降落
我願是腳下一捧鬆軟的黃土
順著風的方向
做一次更遠的遷徙
落在你的臉龐
掩住你的憂傷
故鄉啊故鄉
我在遠方
遠在他鄉的斜陽
想太遠了，回到某個普通平常甚至有些無聊的時空裡，在普通也再不過微小的一個時間點上，發生了有點光怪陸離，又合乎情理的一次相遇。
那是相比想家的潮水湧起，並不太久那麼一個時候，像打雷下雨前要搬家的螞蟻一樣，不過我是隻有一個人，默默地打包，無聲地離開，沒有歡送更沒有煽情的離別，在這個城市努力地保持合乎最低世俗標準的體面。搬家的原因，實在是忍受不了隔壁青年男女的熱情推銷，或許也有不捨，那隻橘色的有點傻乎乎的流浪貓，魏國它幾根廉價火腿腸，多少有點感情吧。
沒什麼行李,只花了週末半天的時間就完成了一次遷徙.不喜歡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呆得太久,那樣會讓我感到陌生,因為太熟悉,所以陌生.沒打電話給任何人,一個人收拾,一個離開.沒有送行,也沒有告別.不過晚上的時候,羅小菲打電話,說要過來給我暖窩.
晚上七點左右,我正在廁所刷發黃了的馬桶,門鈴響了,她來了.
打開門,羅小菲一臉的嚴肅,手裡卻捧著一盆花,看不出來是什麼.她總是幹一些讓我琢磨不透的事情.
"愣著幹嗎!還不讓我進來!"她總是這樣命令式的口氣,卻帶著點嬌嗔.
"哦,請進,請進,羅大小姐光臨寒舍,不勝榮幸."
"就你貧,接著,送你的."說著就把花推到我懷裡.
"哦,謝謝啊,這是什麼東西?"
"花啊,沒長眼睛啊!"
"花兒?花兒在那?沒看見."
"你不要就從窗戶扔出去,沒人攔你!"
"開玩笑啦,為什麼要送我花啊?還是我不認識的."
"我也不知道,感覺適合你,就買來送你了.還有就是你腦袋缺氧,它能給你製造點新鮮空氣."
"罵人不帶這樣的啊,你知道我這人懶,沒幾天就會把它折騰死."
"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所以啊,我專門挑了這種不用管也能活的好好的品種."
"那豈不和我很像,哈哈."
"它值一百多塊,你值麼?"噎死人的話.
"該給她起個名字,沒名沒份的."
"就叫奇異花吧."
羅小菲是我在海邊撿來的.
半年前,一個週末的下午,閒的無聊想出去走走.最後不知不覺就遛到了海邊.因為已是三九寒冬,除了我,沒幾個人願意在這樣的天氣來海邊瞎轉悠.不過離我不遠的地方,有個女孩坐在鞦韆上慢悠悠地晃著,長長的頭髮隨風飄散.她的左手戴著白色的棉線手套,右手卻插在上衣口袋裡,安靜得有點漫不經心.或許她也閒的無聊,又或者她心情不好,又或者......,哪來那麼多或者,人家想什麼,關我屁事.
從口袋裡摸出煙來,只剩兩根了,抽出一根,點上,深吸一口.淡藍色的煙霧立刻被海風吹散.隨手撿起一根樹枝,低頭在沙灘上胡亂地畫著.
"能給我一支嗎?"乾澀的聲音,像這海風的味道.
我抬起頭,看見盪鞦韆的女孩彎著腰站在我身邊,眼神裡透出一股堅定.看來不給不行了.
"喏."抽出最後一根菸,遞給她.
"我沒火."
算我倒黴,碰上一無產階級菸民,還是個女的.
幫著點燃之後,她只是輕輕地吸了一口,卻被嗆著了,連著咳嗽了好幾下,才緩過勁兒來.
"原來你不會抽菸啊,跟我要什麼煙啊,浪費!"沒有責備她的意思,只是可惜我那支菸.
"看你抽來著,突然就想抽了."語氣中帶著歉意,不過從她口裡說出來輕描淡寫.
"大冬天,一個人跑海邊來幹嘛?你不冷嗎?"
"你也不是跑來了?"針鋒相對.
"我是男人."說這話,多少沒有底氣.
"我是女人!"可以肯定她比我有底氣.
"敵人"比我強大,還是不說什麼的好.沉默是金吶.
"我叫羅小菲,你呢?" 咄咄逼人啊.
"呃.......,路人甲."
"跑龍套的啊,我還以為碰上了一主角呢."
"呃........"
"呃,呃,你餓了嗎?"
"啊?呃......."
"看來你是真餓了,我請你吃飯吧."
她請我在快餐店吃了一頓,我吃了兩個大漢堡,一包炸薯條,外加一杯可樂.或許那天我真餓了.
吃完飯,她又拉著我去玩街機,那是我的強項.不過,大多數時候是我站在她背後看著她在模擬摩托車上扭來扭去.直到她玩得滿頭大漢,說累了.我說送她回家吧,她不願意,非要去看電影.無奈只好去了,電影名字忘了,似乎是黑幫槍戰片.不過她卻笑得前俯後仰,甚至還猛捶我的胳膊,弄得前後左右的人都看我們倆.
從電影院出來,已近午夜.街上路燈璀璨,白天沸騰的馬路此時卻添了份寧靜.羅小菲拉著我的胳膊,一動不動地看著街面.這樣的動作,多半天下來,我已經習慣了.我感覺她挺好,而她也認為我不壞.
"我送你回家吧,太晚了."
"不,不要!"
"那你還要幹什麼呢?今天我豁出去了,捨命陪君子."
"不幹什麼,就在這裡站會兒."
"哦,好吧."
大概站了有半個小時,羅小菲突然扯了下我的胳膊,踮起腳,吻了我一下.我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她卻轉身就走.留著我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電影院門前的臺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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