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樂》詩詞賞析,媲美《琵琶行》之範公《和葛閎寺丞接花歌》

宋仁宗明道二年(1033),范仲淹因為力諫仁宗廢郭後而被貶知睦州。睦州的轄境之內有桐廬郡,郡中有一位名叫陶曼的郡卒,原本是瓊林苑中御用的花吏,後來因為犯了過錯,被髮配到這裡。范仲淹的朋友葛閎有感而發,寫了一首《接花歌》。而另一個朋友章岷和作了一首並拿給范仲淹看,於是范仲淹也和了一首。不過葛閎和章岷的作品都已散佚無考了,只留下范仲淹的這首作品《和葛閎寺丞接花歌》。

《清平樂》詩詞賞析,媲美《琵琶行》之範公《和葛閎寺丞接花歌》


江城有卒老且貧,憔悴抱關良苦辛。

眾中忽聞語聲好,知是北來京洛人。

我試問云何至是,欲語汍瀾墮雙淚。

斯須收淚始能言,生自東都富貴地。

家有城南錦繡園,少年止以花為事。

黃金用盡無他能,卻作瓊林苑中吏。

年年中使先春來,曉宣口敕修花臺。

奇芬異卉百餘品,求新換舊爭栽培,

猶恐君王厭顏色,群芳祇似尋常開。

幸有神仙接花術,更向都城求絕匹。

梁王苑衷索妍姿,石氏園中搜淑質。

金刀玉尺裁量妙,香膏膩壤彌縫密。

回得東皇造化工,五色敷華異平日。

一朝寵愛歸特丹,千花相笑妖饒難。

竊藥常娥新換骨,嬋娟不似人間看。

太平天子春遊好,金明柳色籠黃道。

道南樓殿五雲高,鈞天捧上蓬萊島。

四邊桃李不勝春,何況花王對玉宸。

國色精明動韶景,天香旖旎飄芳塵。

特奏霓裳羽衣曲,千官獻壽羅星辰。

兌悅臨軒逾數刻,花吏此時方得色。

白銀紅錦滿牙床,拜賜仗前生羽翼。

惟觀風景不憂身,一心歲歲供春職,

中途得罪情多故,刻木在前何敢訴。

竄來江外知幾年,骨肉無音雁空度。

北人情況異南人,蕭灑溪山苦無趣。

子規啼處血為花,黃梅熟時雨如霧。

多愁多恨信傷人,今年不及去年身。

目昏耳重精力減,復有鄉心難具陳。

我聞此語聊悒悒,近曾侍從班中立。

朝違日下暮天涯,不學爾曹向隅泣。

人生榮辱如浮雲,悠悠天地胡能執。

賈誼文才動漢家,當時不免來長沙。

幽求功業開元盛,亦作流人過梅嶺。

我無一事逮古人,謫官卻得神仙境。

自可優優樂名教,曾不恓恓吊形影。

接花之技爾則奇,江鄉卑溼何能施。

吾皇又詔還淳樸,組繡文章皆棄遺。

上林將議賜民畋,似昔繁華徒爾為。

西都尚有名園處,我欲抽身希白傅。

一日天恩放爾歸,相逐栽花洛陽去。


《清平樂》詩詞賞析,媲美《琵琶行》之範公《和葛閎寺丞接花歌》

這是一首堪與白居易千古名篇《琵琶行》並讀的歌行體長詩,取材相似但立意不同,詩歌敘述了花吏陶曼由受寵到罪黥的經歷,以陶曼隱喻同樣被貶的自己,是宋代人物記傳類歌行中的一篇佳作。

詩篇的前三分之二篇幅,是花吏對過去皇家園林接花經歷的回憶。聽完花吏的自述,范仲淹“我聞此語聊悒悒”。以下的三分之一篇幅,則是範公對花吏的回答。范仲淹自身也是遭受貶謫,與花吏本來應該是同病相憐,就像白居易對琵琶女那樣。然而聽完花吏的自述,范仲淹的回答不是《琵琶行》裡的“同是天涯淪落人”,而是“不學爾曹向隅泣”,堅毅剛強的語氣,豁達樂觀的態度,與白居易的“江州司馬青衫溼”恰成為鮮明的對照。

範公寬慰花吏,人生的起伏榮辱不過是過眼之浮雲,沒必要過分執著。他又舉西漢賈誼和唐代的劉幽求故事,他們都有文才功績卻遭受貶謫成為失意者。自己成比不上古人,貶謫時還落得桐廬這樣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當然不用自怨自艾,憂愁擔心。對於花吏,範公不是同情憐憫,而是激勵共勉,希望他也能擺脫愁苦之煩惱。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是范仲淹後來名作《岳陽樓記》中的千古名言。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政治責任感,使得範公在面對貶謫時,與白居易的心態有了很大的不同。這是一種大無畏的擔當精神,又是一種面對個人進退得失的理性態度,幫助範公超越一己的悲歡,無論身在何處,都能對個人的進退保持平常心,以道自守,一以貫之,以達觀的心態面對仕宦生涯。

《清平樂》詩詞賞析,媲美《琵琶行》之範公《和葛閎寺丞接花歌》


因為有了這樣的積極樂觀心態,範公在每次被貶時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於是就出現了《清平樂》中範公的經典語錄“此行極光”“此行愈光”“此行尤光”,把每次被貶都認為是無比榮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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