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靜靜對媽媽王沛芝的討厭由來已久。
小時候，靜靜只是對媽媽有些牴觸。
衣服，文具，課本，買什麼樣的，都要聽媽媽的，自己像個令人擺佈的木偶一樣。
就連買字典這點事兒，媽媽也要過問。
一次，靜靜自己買了一本新出的大字典，漂亮的封面吸引著靜靜。到家後，媽媽卻說，“你買的是什麼？又貴又不好，買本新華字典就行啦！真是笨。”
靜靜癟癟嘴，不敢反駁。
學校開課外課，靜靜問媽媽，到底要報哪一科，媽媽不耐煩的說一句，“你就自己選唄。什麼都問我？”
靜靜小聲的說，“那我選音樂啦。”靜靜一直都喜歡唱歌。
“不行，唱什麼唱。”
靜靜就只能懵的傻站著。
媽媽就是這樣，什麼事都要她做主，還說靜靜沒主見。
靜靜自己做主吧，媽媽還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
靜靜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只能幹杵著。
真正讓靜靜覺得媽媽討厭是從那件事開始的。
上初中後，有男同學給靜靜寫情書，靜靜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就把情書夾在了課外書裡。
幾天後，媽媽幫靜靜整理書本。情書掉了出來。
媽媽像發現洪水猛獸一樣，把靜靜罵了一頓。
“你才多大，就會勾搭男人了，臭不要臉的，長著一副婊子樣……”
2
媽媽一直在罵，靜靜的眼淚順著臉頰落到了地上。她不敢說話，可是，那是別人給她的情書，又不是她的錯。
本以為罵一頓就結束了，可是靜靜太低估媽媽了。
第二天，媽媽拿著情書去找班主任。學校課間，點名批評了那個男生和靜靜。
靜靜聽著廣播，看著從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羞愧的想死。將臉埋在了書本里。
班會上，靜靜作為反面案例，到講臺前檢討。
她磨磨蹭蹭的走到講臺，雙手顫抖的拿著之前寫好的稿子，用發顫的聲音，大聲朗讀自己的罪過。
直到淚流滿面，她才在同學們的鬨笑聲中回到座位。
她不知道這一天她是怎麼渡過的。像一生一樣長。
之後，那個男同學轉學了，事情也漸漸淡了，可是，這件事在靜靜的心裡，卻發了芽，長了草般揮之不去。
她覺得媽媽太惡毒了。她討厭她。
想想這些，都是流不完的眼淚。
靜靜高考剛結束，正在這回憶往昔呢？
感慨自己多年的不易。就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自己的媽媽王沛芝，和她的青梅竹馬趙鐵慶領證了。
當兩個紅本本，摔在靜靜面前的時候，證明這事兒已成定局。
靜靜驚訝之餘，有些不解，溫文爾雅的鐵叔，怎麼會看上媽媽這隻母老虎。
看來有些男人，眼神不太好。靜靜嘆氣的搖搖頭。
3
一天晚飯，靜靜聞著自己平時最愛吃的紅燒肉，竟覺得一陣噁心。
媽媽看著靜靜那副樣子，“是不是白天冰淇淋吃多了，把胃吃壞了。再過一個月就開學了，你可別出什麼么蛾子。”
老鐵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放到沛芝碗裡，“你要是不放心，我們明天帶她到醫院看看。”
沛芝急忙說，“我明天可沒時間，你帶她去吧。”
沛芝一聲嘆息，兒女都是債啊。
在醫院各種檢查，折騰了一上午，結果是，靜靜懷孕了。
“什麼？”靜靜徹底傻眼了。真是倒黴到家了。
“打掉，馬上打掉。”靜靜急了，用手拽著醫生衣角。
醫生平靜的說，“太小，還做不了人流，下星期再來吧。”
老鐵看著靜靜的一系列舉動，謝了醫生，默默跟在靜靜後面。
她覺得這是老天跟她開的一個玩笑，她怕老媽知道會打死她，她覺得在老鐵這個後爹面前太丟份了。
靜靜“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越想越怕，越傷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老鐵看不過去了，“靜靜，你已經是大人了，出了事要想辦法解決，自己解決不了，可以求助家長。”
靜靜淚眼婆娑的看著老鐵，“我求你，別告訴我媽，行嗎？她會打死我的。”
老鐵點點頭，“那男生是誰？這事要你們一起解決。”
靜靜說，“我不知道。”
老鐵以為靜靜不想說，就沒勉強，畢竟他只是她的繼父。
靜靜在心裡把自己狠狠的罵了一通，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喝酒了。
她真不敢想，如果媽媽知道了，自己會是什麼下場。想想都一陣惡寒。
4
一個星期的等待，靜靜沉默了很多，她覺得自己太丟人了。
再次走進醫院的時候，靜靜知道，自己要為這次的錯誤來一個了結。
手術很順利，就是有些疼，比痛經還疼一些。
老鐵看著靜靜慘白的小臉，心裡一緊，扶著靜靜，這就是青春的痛吧。
回到家，老鐵開始熬粥，告訴靜靜不要著涼，小心落下病。
靜靜扯著嘴笑笑，心想，老鐵怎麼知道這些，他是個老光棍，在和老媽結婚之前，連點緋聞都沒有。
老鐵像看出她的心事一樣說，“電視裡學的。”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媽媽回到家，看到窩在沙發裡的靜靜，和屋裡忙活的老鐵。
突然大發雷霆。
“你們有什麼事瞞著我嗎？”噴火的雙眼瞪瞪這個，瞅瞅那個。
靜靜以為老鐵告訴了媽媽。心裡發顫的同時，鄙視的瞪了一眼老鐵。
這一眼自然也被媽媽捕捉到了，落到她眼裡，意義就不同了。她以為兩人在對暗號。
老鐵對這突然到來的怒火，早已習慣。笑臉相迎的說，“哪有什麼事？咱傢什麼事能瞞住你。”
媽媽把手機裡的照片，晾在兩個人的面前。正是在醫院，靜靜剛做完手術，老鐵攙扶她的照片。
5
靜靜急了，“你哪來的照片，你監視我。”
“什麼叫監視，是我朋友認出你們，給我發的照片。”
“說，孩子是誰的。”
接著又指著老鐵，“是不是他的。”
媽媽又向老鐵開炮，“是不是你睡了我女兒。”
“都說繼父猥褻繼女，這才一個月，孩子都流了一個，你們什麼時候鬼混到一起去的。”
媽媽氣得滿臉通紅,胸口不停的起伏。
靜靜聽著這露骨的指責，想鑽到地縫去。
她太害怕媽媽這樣了。
這時，老鐵聲音有些沙啞，“沛芝，你就是這麼看我的，我們認識40多年，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老流氓形象嗎？”
媽媽梗著脖子，像只不服輸的老母雞。
“既然這樣，那我們也沒必要繼續在一起了！”老鐵沒有再看媽媽，直接往外走。
如果因為這點誤會，讓媽媽和老鐵離婚，自己就是造孽。
老鐵剛要開門的時候，靜靜捂著肚子小跑了過去，擋住門口，“鐵叔，不能走。”
媽媽上前拉扯。
靜靜“撲通”給媽媽跪下了。
靜靜哽咽的把整個事情，娓娓道來。
6
原來，事情發生在一個月前，媽媽和鐵叔登記的那天。
靜靜正在想著心事，就聽見媽媽說,“剛才送你回來的那個男生是誰？看你倆親親我我的，注意點影響，你是學生，要以學業為重。”
靜靜皺著眉，不耐煩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媽媽又是這樣，她都是大人了，怎麼還想控制她。
她要反抗。
靜靜一拍頭，對了，“晚上吃散夥飯，不一定幾點，有可能玩通宵，不用等我啊。”靜靜默視媽媽那張要噴火的臉。
媽媽突然一聲，嚇得靜靜差點兒把手裡的紅本本掉地上。
媽媽手指著靜靜，厲聲說，“什麼散夥飯，不許去。”
靜靜無視老媽的怒吼，她早就受夠了，她想按自己的意願過這一天。
靜靜的散夥飯吃的多姿多彩，有哭有笑，有表白，有擁抱。而靜靜多喝了幾杯，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了。
她小學時，爸媽離婚，從此，她就一直活在媽媽的陰影之下。媽媽說一不二，獨斷，專政。
她想學畫畫，媽媽說學畫畫有什麼用，要她學書法鍛鍊心性。
她夏天想穿裙子，媽媽說，穿裙子上學不方便。
有同學給她打電話，無論男女，媽媽都會盤問對方半天，最後一句總是，她不在家，事後從不解釋。
她成了同學的笑柄。再沒有人敢給她打電話。
這些都可以忍，主要是初中那次，丟的不止是臉面，還有她小小的自尊。
靜靜越想越委屈，就哭了起來，自己這些年太難了。
靜靜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7
次日醒來的時候，除了頭疼欲裂，靜靜還發現自己下體有些疼。
當看到自己赤裸著身子，躺在床上，自己的衣服凌亂的躺在地上的時候，靜靜大腦一片空白。
靜靜用雙手，使盡捶著自己的頭，卻想不起半點事來。
靜靜心裡暗罵，就這麼被人睡了，真倒黴。
還好不是第一次，要不然更賠。
不想家裡人知道，靜靜只能吃啞巴虧。
靜靜說完這些，小心翼翼的瞄了媽媽一眼，又替媽媽給鐵叔道歉。
媽媽聽完，一個巴掌打在靜靜的臉上，之後，又抱著靜靜，兩人哭做一團。
幾天後，幾個同學落網，青春的愛慕，變成了醜陋的模樣。
是鐵叔和媽媽幫她報的警，告訴她遇到這種事要怎麼處理。
這種事兒，真的不要再發生了。
媽媽還是一樣的強勢，但靜靜卻能看出些許不一樣的味道。
靜靜和鐵叔說，“媽媽太強勢，你別怪她。”
鐵叔卻給靜靜講了媽媽小時候的事。
8
媽媽和鐵叔家是鄰居，姥爺年輕時傍上了富婆，拋棄了他們母女3人。
姥姥性格綿軟，媽媽是家中老大，就抗起了這個家，像母雞一樣保護著這個家，這些老鐵都看在心裡。
他懂媽媽的強勢，他懂媽媽的專政，她被人欺負怕了。
那天，在媽媽無故指責老鐵的時候，靜靜就有些懂了，來自媽媽的特別的關愛。
靜靜說，“我很快就要去上學了，媽媽就麻煩你照顧了，你多讓著她點兒。那天，她也是急了，你真的別往心裡去。”
鐵叔笑笑說，“放心吧，我想照顧她40多年了，這些年一直再等她。我都懂。”
沛芝那天的表現真是差強人意，只要涉及到骨肉親情，她就會變成這個樣子。老鐵小時候，經常看到她會這樣。
他不怪她。
靜靜剛感受到媽媽的愛，就要走了。
曾經想逃離，現在卻是不捨。
媽媽的愛，多種多樣。可能當時的我們無法理解，但隨著時間流逝，歲月更替，總有一天，我們能理解媽媽那與眾不同的愛。
愛，不分方式。
作者簡介：景沐沐，喜歡詩和遠方，樂於用故事演繹不同的人生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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