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這是多少世人的遺憾和哀嘆！
我以為我不會，因為我總想著，等我的“理想”實現了，等我的境況好些了，我一定會好好地孝敬我的可憐而又年邁的父母！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能力讓我的悲苦的、一生坎坷的母親好好地享幾天“清福”！我總以為，我應該還有這樣的機會，我以為命運不會也不該對我這麼樣地殘酷一一他們沒有絕症，他們至少應該還可以活個十年八年的……然而，我卻從來沒有想到，我真的真的做夢也沒有想到一一
母親會走得這麼樣快？這麼樣快啊一一
讓我毫無準備、突然地、卻又是絕訣地、悲慘地離我們而去，永遠地離我們而去……
去得這麼樣快，這麼樣匆匆，卻又是這麼樣地悲慘而永遠……
我真的毫無一點兒的心理準備，彷彿陡然間有人向我的胸口猛地戳了一刀一一
我無可設防，只看見胸口鮮血的噴湧，只感覺胸口瞬間的巨疼，除了胸口的疼……
我不知道我還能幹些什麼？我拼命地抓撈，母親的冤魂卻愈走愈遠……
如果母親生一場病，至少我還能有點兒心理準備，至少，我還可以在她的床前盡幾天孝一一為她端幾天茶水，然後再看著她慢慢地閤眼……
讓我接受這是生命的過程，這是自然的規律，這是生老病死的循環，天命不可違……
那樣，我最多隻感到無奈，感到悲傷，感嘆一切生命歸宿的無奈結局……
可是，母親的死一一不是自然的死，不是正常地“壽終正寢”，而是被他人欺侮，被他人謀害，可憐的母親死得不明不白……
母親死時，沒有任何一個親人在身邊，甚至，沒有任何一個叫做“人”的“看見”……
不知道母親究竟是什麼時候死的？不知道母親到底是怎麼樣死的？只是在第二天早上，母親的屍體被人發現在荒郊野外……
而母親死前，曾與人發生過糾紛：有十幾個戶、幾十個人要強佔母親的田修路……
母親錯了嗎？母親沒有錯啊一一母親只是想安守自己的本份！母親只是想守住原本就屬於自己的土地！
然而，只因我們家貧人弱……
母親能怎麼樣？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母親能怎麼樣啊？
以命相搏麼？又能以“命”相“搏”麼？
於是，母親死了！
最終以命相“搏”，我的可憐的老母親把自己的老命搭進去了……
有人揚言要打母親一一而現在母親，也真的死了！
我不知道我可憐的老母親啊一一
究竟是怎麼樣死的？母親死得不明不白……
我無法想象，母親臨死，究竟經過怎樣地痛苦地掙扎？
我不敢想象，這樣的欺辱，母親如何承受那種錐心的痛……
母親就這樣被人欺侮致死！
母親就這樣被人欺侮致死啊！
作為母親的女兒，作為母親最最貼心的女兒，這又該是一種怎樣揪心的疼啊？
我的心一一真的疼啊！
我的心一一好疼好疼啊！
我的心一一真的真的好疼好疼啊！
彷彿有人用錐子在捅我的心啊一一捅得我的心，鮮血直流……
母女連心一一傷我的母親，就是捅我的心啊！
父母之仇一一不共戴天！
對於母親的死一一我疼得肝膽俱烈！
對於欺侮並迫害我母親的人一一我恨得咬牙切齒！（此處省略若干字……）
娘一一娘一一娘一一啊一一
我好想您啊一一
我想您想得心好疼！我想您想得心好酸！我經常想得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娘在我的眼前，娘在我的心裡，娘在我的腦海……
我總是一邊想，一邊哭，一邊哭，一邊想，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整夜整夜地想著娘，有時好不容易打個盹兒一一
夢裡，也全是娘……
然後，在夢裡哭醒……
時時刻刻，刻刻時時，我想著娘，我念著娘，我悲著娘，我痛著娘啊！
母親在時，從來沒有這樣地想過她，從來沒有這樣地念過她，總以為，我們還有好多好多的時光，總以為她會像每天的太陽一樣，還會給我無限的關愛和溫暖……
而現在，母親的離去，母親的離去一一
就彷彿被抽絲剝繭的蠶蛹一一我的心空了！就彷彿被霜打的茄子一一我的心涼了！就彷彿，寒冬臘月的冰塊一一我的心好冷！
我食不甘味，我夜不能寐！母親死後，我五天五夜無法閤眼。
母親下葬後，我也跟著病了一場，整整三天，沒吃沒喝，渾身發軟！一想到母親，我就淚如泉湧，泣不成聲……
我的身子虛了，我的心兒空了，整個人兒輕飄飄的，彷彿是一具行屍走肉！
娘一一，娘一一，娘一一啊一一
我的可憐的娘啊一一，我想您想得好苦啊！
快兩個月了，母親去了快兩個月了一一我不能去想她，一想，就會淚流滿面！
可這樣可憐的娘，這樣悲苦的娘，這樣悲慘地被人欺侮致死的娘啊一一
我又如何能夠不想？我又如何能夠不想啊！
無論在哪裡，無論在做什麼，滿心滿肺，都是娘啊！
看到別人的母親和女兒有說有笑，這在以前，是一件多麼平常的事啊！多少次，我們母女相見，促膝談心，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哪怕說上一整天，哪怕同床相眠，彼此還可以說到深更半夜……
而現在？而現在？我卻是那麼樣地羨慕別人，眼睜睜地看著：別人的嘴唇一張一合，別人的臉容眉飛色舞，別人的笑聲，悅耳動聽……
我看著，看著，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啊！可現在對我，卻又是那般地遙遠……
於是，我也便酸酸地痴痴地想：別人還有娘，別人還可以和自己的娘有說有笑，別人……
這才發現，原來有娘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兒啊！可是，我的娘呢？我的娘呢？我的可憐而又悲苦的娘在哪裡啊？
淚水湧來，於是，又模糊了我的雙眼……
我卻再也看不到我的可憐而又悲苦的娘啊！
每次回家，母親那熟悉的臉兒是那麼樣的慈祥！母親那熟悉的聲音是那麼樣的溫暖一一
“吉蓮一一，崽一一啊一一，你回來了，快進屋一一”
“吉蓮一一，崽一一啊一一，你回來了，回來了就好一一，不要買東西，現在的東西好貴！”
“吉蓮一一，崽一一啊一一，你回來了，回來了娘就高興，不要你拿錢，也不要你拿東西，娘只要看到你們健健康康的就高興！你的負擔重，娘這個無底洞你是填不滿的！唉，只怪你的兩個哥哥不爭氣！唉……”
我的家境也不好，孩子的奶奶病了十多年，也拖累了我們十多年，加上孩子的父親不勤快，間或揹著他給一點為數不多的錢給母親，母親卻總是推託，體貼地為我著想；有時想給母親買件衣服，母親也堅決不要，我穿過的舊衣服給她，她卻是那麼樣地歡喜……
唯一給她買了一件稍好的衣服，她當作至寶，總是捨不得穿，只有在走親戚的時候，才偶然穿一下。清理母親的遺物，那是她唯一的最好的一件衣服，居然嶄新得彷彿從未穿過！唯一的一次幫她鉤了一雙綠色的毛絨鞋，她卻整整收了十多年，一次也沒有穿過……
當我看到這雙鞋子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
侄兒說：“這雙鞋子奶奶給我看過，我現在還記得，奶奶把這雙毛絨鞋拿出來，一副十分幸福的樣子，對我說：李科，這是你的吉姑姑幫我鉤的！”
鞋子還在，可我的悲苦而又可憐的娘呢？
我將鞋子緊緊地摟進我的懷裡，又一次淚如雨下……
我們兄弟姐妹五個，我與母親最最貼心，大哥哥逃債在外，小哥哥神經失常，姐姐十分地忙碌，妹妹從小弱智……
所以，每次回家，母親與我都有說不完的話:她悲苦的境遇，對現實生活狀態的無奈；對遠走他鄉常年不歸家的大哥哥的牽掛；對神經病小哥哥的酸楚；對她自己和父親年事已高一年不如一年的悲觀；還有因貧弱而對我們一家鄙薄並欺侮的一些無恥小人的悲憤和無奈……
因為境不如人，對現實卻又真的很無奈，母親說著說著，總是老淚縱橫，一臉的悲苦和對未來的擔憂……
可憐母親辛辛苦苦生養了我們兄弟姐妹五個，卻沒有一個有出息，沒有一個成大器！尤其是神經病的小哥哥，不但不能奉養父母，反過來還要拖累年邁的父母！別說讓年邁的父母享什麼清福，卻是連粗茶淡飯的平常日子都沒有！父母不但反過來要養他，而且，還被他追著趕著打……
在這太平盛世的二十一世紀，在人人都唱著歌兒奔小康的今天，誰能想到，我的可憐的七十多歲的老母親啊，卻是連溫飽都沒有，連安寧都沒有啊！說句不好聽的，還不如人家無兒無女的五保戶，那樣還可以進“敬老院”，吃“國家糧”……
作為女兒，我不可能不體貼我可憐的母親！我更不可能不同情我可憐母親的悲苦！然而，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大哥哥背了一身的債，我哪有這個能力幫他去償還？小哥哥的神經病花了母親多少的血汗錢啊，那根本就是個無底洞啊！如果只是單純父母兩個老人家的吃喝，我和姐姐兩個人完全可以承擔！
我們兩姐妹這幾年給她的錢也應該夠吃了，可是，我的善良的老母親啊，她根本就放不下她的神經病的兒子啊！都如此這般光景了，她還想攢錢為欠債的大哥哥、以及剛剛兒成家的侄兒修房子……
悲苦的母親活得堅強而悲壯，她用瘦弱的雙肩，佝僂的背影苦苦地支撐著她的那一個殘破而飄搖的家！
每一次，除了陪母親落淚，我也只能給她空洞而又無力的安慰一一因為這一切，都必須用錢來解決啊！
我也恨極了自己的無能！多少次，我都痴痴地想一一
如果我能實現我一生的“理想”：我一定要改變母親這悲苦的命運，改變母親這無奈的現狀，讓我可憐而又年邁的父母好好地享幾天清福……
然而，母親卻突然地去了一一這個“願望”永遠也達不成了！哪怕真的有那麼樣一天，我有了好多好多的錢，我悲苦的母親卻再也享不到我的福了！
每次與母親道別，母親總是要追出屋外好遠好遠，千叮嚀，萬囑咐，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一一
“吉一一蓮一一，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吉一一蓮一一，錢多錢少沒關係，身體要緊啊……”
“吉一一蓮一一，不要省吃，不要省穿，身體第一啊……”
“吉一一蓮一一，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身體要緊啊……”
“吉一一蓮一一……”
身體，身體，身體，每一次的囑託，母親都提到“身體”！
女兒是孃的心頭肉，在孃的心裡，眼裡：女兒永遠也長不大！永遠都不會照顧自己，永遠都離不開孃的關心，孃的呵護，娘那永遠都綿綿不絕的念想……
哪怕行走千里之外，也有著娘那遙遙相望的目光……
那囑託，那叮嚀，一聲聲，一句句，猶在耳畔……
可我的娘呢？可我的娘呢？我那可憐而又悲苦的娘啊一一
娘一一，娘一一，娘一一啊一一
我到哪兒再去傾聽一一
你那潤心潤肺、讓我永遠也聽不厭、永遠都懷想的囑託和叮嚀呢？
母親離去快兩個月了，我食不甘味，我夜不能寐……
從不相信“神靈”的我居然是那麼樣地渴盼：冥冥之中，真的有所謂的“神靈”？
冥冥之中，我總感覺：無論白天黑夜，母親的“神靈”總在我的身邊晃悠；無論我走到哪裡，在某一個地方，總有母親的那雙眼睛，在對我靜靜地觀望……
有時，我甚至渴盼：母親的“神靈”能夠像《聊齋》一樣，在某一個夜裡，母親忽然現身一一我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我多麼想，母親能夠親口告訴我……
我的可憐而又悲苦的母親啊，難道你真的是被人活活害死的麼？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強烈，於是，我對母親日思夜想，沉浸在痛苦和思念相摻和的悲情裡不能自拔……
母親離去快兩個月了，我總是整夜整夜地失眠……
最後，我不得不用藥物助眠一一
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冥冥之中一一真的有神靈？
總之，只要一閉上眼，便會進入夢中……
而每一個夢中，都有我那日思夜想的娘……
第一個夢：
還是我當年未出嫁的情景，還是住在那破爛不堪的老房子裡，我正上廁所，突然聽見了孃的聲音，彷彿在怨責什麼一一
“不曉得是麼子鬼名堂？”
聽到孃的聲音，我馬上起身，來到娘剛剛兒說話的房子裡喊道一一
“娘一一，娘一一，娘一一”
可無論我怎麼樣喊，都沒看到孃的身影，我一邊找一邊喊一一
“娘一一，娘一一，娘一一”
喊著，喊著，我喊醒來了，我被自己喊醒來了一一
可是，哪裡有娘？哪裡有娘啊？只有這黑漆漆的夜啊……
我的心不禁一疼，淚水奔湧而出，傾刻間淚流滿面，我拼命壓抑自己的抽泣，用被子把自己整個兒捂住，一直流淚到天明……
第二個夢：
在夢中，我不但聽見了孃的聲音，而且，我還看見了孃的身影，更且，我還摟著娘，真真切切地摟著娘一一隻是，我沒看到孃的臉容，只覺得娘在我的懷裡瘦了，矮了，小了，我像聽童話故事一般地聽娘說一一
“我推開棺木，從墳堆裡爬了出來，他們用釘子釘我的膝蓋，我的一雙腿好疼……”
聽到這裡，我在夢裡猛然一驚，這一定是夢？這一定是夢？因為我真真切切地看到，母親的棺木封嚴了，也釘死了一一哪怕我可憐的母親真的復活了，那沉重的棺蓋啊，她又如何推得開？而且，棺木上填壓了那麼多的黃土，她爬得出來麼？
趁著自己還未醒來，我想問問：我的可憐的娘啊，你究竟是怎麼死的呢？還有，你一分一釐都捨不得用的辛辛苦苦攢下的那些錢？又到哪裡去了呢……
正想開口，卻冷不防又醒了一一
母親說她的雙腿好疼，母親說有人用釘子釘她的膝蓋……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聽說親人死後，都會託夢……
難道母親在給我託夢？
難道真的有魂靈？
我甚至有一種去掘母親棺木的衝動一一我甚至幻想母親真的就像戲裡面演的：死了還能夠復活……
然而，我又痴笑自己：母親死了快兩個月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是，我的可憐的母親啊一一
為什麼你的雙腿很疼呢？難道你真的是被人謀害？過後又怕你的冤魂不散，所以找人做了手腳……
我的心又是一疼，淚如雨下……
第三個夢：
我和母親同時躺在床上，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以前，我們母女也經常同床而眠，而且，一邊睡一邊說話……
在夢中，我用自己的臉去挨母親的臉一一
感覺冰涼冰涼……
我的心一抖，又醒了一一
我想起從廣西回來，我要他們抬開棺木蓋子，因為我懷疑母親的死一一我一定要看個分明……
當時我一邊看，一邊摸母親的臉一一
冰涼冰涼……
就像這夢兒，涼徹了我的心骨……
一夢醒來，流著淚兒，想著可憐的娘，一直到天明……
第四個夢：
天昏了，地暗了，彷彿天地變色，地動山搖，就在天地飛沙走石之際一一我又看到了娘，有點像電影裡面的鏡頭，娘在一座光禿禿的山坡上，在飛奔……
我急忙向娘跑過去，我生怕娘一下子又不見了一一
“娘一一，娘一一，你究竟……”
不等我的話兒問完，娘卻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一一
“你莫問我一一你去問金伢子？”
你去問金伢子？你去問金伢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又醒了一一
我想，我應該明白了……
母親的死一一真的與“金伢子”有關？
而“金伢子”一一就是曾經揚言要打我母親的人！
而我的可憐的母親一一最後也真的死了！
金伢子一一就是我們一直不敢說出口、卻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的最大的“疑兇”？
但因其那強硬的勢力和背景……
我們膽怯了……
膽小怕事的我們一一明知母親死得不明不白，卻連個110都不敢打……
躲在被窩裡，我又一次淚流滿面……
第五個夢……
第六個夢……
第七個夢……
我想，冥冥之中，也許真的有“神靈”？
從不信“神”的我一一居然越來越“迷信”？
母親生前，雖然我也經常做夢，但我卻絕少夢到母親，甚至絕少夢到我身邊所有的熟悉的人！
但現在，我除了整夜整夜地失眠，便是偶然間做夢一一
而且，這夢兒千遍一律的主角：都是我日思夜想的娘……
而且，每個夢兒都很短，很匆匆，幾乎都是不到一刻兒的功夫一一
而且，每個夢兒都是在我輾轉反側、好不容易閤眼的一剎那……
而且，每個夢兒都像一個短暫的故事，剛剛開個頭兒，便沒有了下文……
留下無限的遐思，令我再次在床上愁腸百結，輾轉反側……
原來的疑惑一直縈繞在我的心裡，徘徊在我的腦海……
夢裡的情景，更加糾結我的心……
過年了，大年三十，過年過節的，誰都想圖個吉利，要笑，要說好話，要開開心心，歡歡喜喜，千萬千萬不能掉眼淚……
這是我們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告誡我們的！
一直到現在，我們都遵循母親的教導，並學著母親的樣，告誡我們的孩子……
然而，今年的過年，我卻再也笑不起來，再也歡喜不起來！
過年了，如果，我的娘還在一一該多好啊！過年了，如果我的娘還在一一該多好啊……
我不停地想，我不停地念，我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掉下來了……
我拼命地壓抑，拼命地壓抑，可我的眼淚就是不聽使喚，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即使家裡貧窮，即使大哥哥逃債在外，即使小哥哥神經病，即使生活是多麼地困苦和艱難，我也希望我可憐的父母能夠多活幾年啊！
可是，可是，可是……
我的可憐而又悲苦的娘啊一一
此時此刻，卻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躺在那冷冷清清的墳墓裡……
滿心滿肺的心酸終於讓我哭出了聲，驚動了正在看電視的孩子，懂事的孩子看著我，動情地說：“媽媽一一，今天過年了，你怎麼哭起來了？”
湧動的情緒，一時如何收斂?心酸酸的，眼淚兒越發排山倒海地湧過來，流了我一臉的狼狽：“孩子，媽媽想你的外婆了，如果外婆還在該多好啊！過年了，如果外婆還在該多好啊！”說著說著，我終於哭出了聲……
“媽媽，過年了，別想了一一你想也沒有用啊！過年了，你該歡歡喜喜地，或者，在某一個地方，外婆正在看著我們呢！你這麼樣傷心，外婆也難過啊！”懂事的孩子用我曾經告誡他的話兒反過來安慰我！
我苦澀澀地一笑，心裡無聲地問道一一
娘一一，娘一一，娘一一啊一一
大過年的，你在哪裡啊？你開心嗎？
我的可憐的娘啊一一你開心嗎？
或者?還是像生前那麼樣地憂傷？
晚上，丈夫和孩子在看電視一一
我還在一遍又一遍地想著我的娘……
他們睡了，我還在千遍萬遍地想著我的娘……
躺在床上，我一邊掉淚，一邊想；一邊想，一邊掉淚……
午夜了，響了一個晚上的炮火還在此起彼伏，家家戶戶都在賀新年一一
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誰曾想？誰會想？我那可憐而又悲苦的娘啊，此時卻孤零零地躺在那冷冰冰的墳堆裡呢？
如果她還活著，如果我的娘還活著一一該多好啊！
不求大富大貴，哪怕粗茶淡飯？
好死不如賴活啊！
凌晨兩點了，我還在想我那可憐的娘……
我翻來覆去，我心酸滿懷，我頭疼欲烈，我心裡湧堵著一股無法言說的悲傷……
安神的藥昨天晚上吃完了，今天晚上，我又將徹夜難眠……
迷迷糊糊間，我又回到了我們家那破敗不堪的老房子，我又看到了我那可憐而又悲苦的娘一一
我的娘還是原來的樣子，還是穿著那件藍色的衣服，恍惚，還戴著一頂絨線帽子，還是那樣一臉慈祥的笑……
是的，母親笑了一一
我的心一凜，好久，好久沒有看到我的娘笑了一一
那久違的“笑”啊一一
我驚喜地跑過去，我展開雙臂緊緊地抱住我的娘，歡喜地說道一一
“娘一一，好久沒看到您了！”
那感覺一一真真切切！清清楚楚！讓我一時間徹底忘記了一一其實，我的可憐而又悲苦的娘已經不在了！
正歡喜地抱著我的娘一一忽然間，又醒了……
醒來後，我的雙手正緊緊地抱在自己的胸口一一
這一次，在夢裡，我是滿心的歡喜，醒來後，我居然第一次沒有掉眼淚，頭腦異常地清晰，心情也沒有先前的哀傷和痠痛了。胸口彷彿平和了許多，也輕鬆了許多一一夢裡的感覺真真切切，彷彿就在這張床上，就在剛剛兒，我真的和母親擁抱過……
聽著身邊丈夫的憨聲，我拉亮了燈，此時正是凌晨三點半，外面還有零零碎碎的爆竹聲……
再無睡意一一
我不知道，一個人死後，是否真的有靈魂？
我更不知道，母親的靈魂，剛剛兒是否真的來過？
從不信“神”的我，居然越來越相信一一冥冥之中，真的有“神靈”的存在……
而且，也真的感覺到：也許，母親的靈魂一直就在我的身邊，一直都不曾離去，母親的那一雙眼睛，一定在某一個地方，溫柔而慈愛地看著我……
也許母親，並不希望我一直這樣悲傷下去，並不希望我一直沉浸在這種無法自拔的哀痛裡，所以，善良的她，雖然陰陽相隔，卻還是在我的夢裡，用她那溫暖的擁抱一一來撫慰我這顆破碎的心……
我也知道，人死不可復生!我更知道，再多的眼淚和悲傷一一於母親無益，於現實無補！
所以，我把我可憐的母親刻進我的腦海，揉進我的心裡，然後，用我的眼淚，用我的這一顆心，還有手中的這一支筆，把所有的記憶都排列整齊，一點一滴，一筆一劃，在以後的人生歲月，慢慢地書寫您……
想念您一一
我的苦難的母親，您是一本厚厚的書，我會用一生的時光來慢慢地閱讀您！
想念您一一
我的悲苦的母親，您是一盞柔和的燈，永遠照耀著我迷茫卻又決不放棄的人生！
想念您一一
我的慈祥而又善良的母親啊，願您一路走好，紅塵太苦，莫再回頭，您的路一一在天堂，那裡沒有眼淚，沒有悲傷，沒有恃強凌弱的惡人，只有和平和吉祥……
吉日蓮花，一個喜歡快樂、追逐陽光的女子，喜歡用文字來表達對生活、對這個世界的感知和領會！我寫我心，我的存在，就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精彩！
本文寫於2014年廣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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