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仁作品專欄】玫瑰紅桃花紅 (小說④)
文 | 杏壇師仁
七
週五夜自習結束，文曲、鍾厚、成晶、亞花和梅瑰達成一致：明天去遊覽金頂山。鍾厚立即電話聯繫縣內一家旅行社，定了一輛七座小麵包車。第二天早晨天剛亮，五人來到學校大門口時，麵包車已經到了。麵包車旁還停著丘比特的北京現代，丘比特正在跟麵包車師傅閒聊。亞花就問，哎，射神箭的，大清早的，你來幹啥？又想射誰呀？丘比特說，史女士，你聯想能力真強。我來拉你去旅遊呀。你怎麼知道我們今天去旅遊？是梅瑰洩的密吧？丘比特說，不是。亞花說，那你鼻子真靈。丘比特說，鼻子哪有心靈感應靈呢。說完，把目光投向梅瑰，說，梅瑰，上我車吧。梅瑰說，就不麻煩你了，我跟大家一塊兒坐麵包。那好，我也上你們的麵包吧，再去遊遊金頂山，還可以給你們噹噹導遊。亞花說，神箭先生，今天可不能起事端哈，旅遊應當是輕鬆愉快的事兒。行！丘比特就把自己的車開進了大門內的停車坪上。
金頂山有大小兩座高峰。來到山腳下，有人主張先登大金頂，有人主張先登小金頂。丘比特說，反正兩座山都要登，就先登小的吧。其實，遠看小金頂比大金頂還要高，等站到小金頂上，更會有杜甫詩“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氣勢那叫一個雄偉！
他們就朝小金頂進發。
來到山上一個石過道旁，丘比特說，這個石過道東西長12.8米，高6.8米，寬2.6米，傾斜度為65度，俗稱“良心道”。據說，有昧良心或做了虧心事的人走這個石過道時，會有許多小石塊小灰渣掉落在這個人頭上，相反，就安然無事。大家都試著走一趟吧？文曲就說，別信那迷信！丘比特說，怎麼是迷信呢？這叫民俗文化。文曲說，什麼民俗文化？就是迷信！鍾厚說，不要打嘴巴官司啦！肯定不是真的，我先走。其實，身上落不落小石塊小灰渣都正常，就是個旅遊景點嘛，娛樂人的。要真有靈驗，公安局破不了的案也會把嫌疑人拉到這裡來審啦。大家就跟著鍾厚走了一趟。丘比特說，這是個大的，還有個小的。
他們又來到小石過道旁。丘比特又講，這個石過道長7.2米，高2.3米，寬僅有0.65米，傾斜度為75度。因為過道很窄，被當地人稱為“美人道”，就是說，女孩子能穿過此道，證明她的身材標準屬於美人型。請！三位女士都走一走吧？亞花說，梅瑰就不用走啦！然後拉起成晶的手說，晶晶姐，咱姊妹倆走一趟，看看跟梅瑰能有多大差距。
下山時，經過一塊形狀像臥馬的大石旁。這裡有很多遊客。幾人停下來觀賞。丘比特又開講：相傳，戰國時，大軍事家孫臏拜師鬼谷子學藝。鬼谷子久住金頂山的老虎洞內，孫臏騎馬前往拜見。行至山中，孫臏恐求藝不誠，遂將馬拴在了路旁一棵樹上，徒步而上拜師求藝。學藝成功將要返回時，鬼谷子問孫臏是怎麼來的，孫臏答，為表誠心，徒步而來。鬼谷子起身走入石洞並說，你已學成，可以回去了。孫臏返身下山，走到拴馬處，發現那匹馬竟然變成了臥而不起的石馬。孫臏想，這是師傅對自己的懲罰呀。回家後，就把這事兒對妻子說了。妻子說，這是師傅對你的教導呀：凡事心誠則靈，心實則誠。孫臏恍然大悟，以後做事謹遵此訓，終成大業。
石馬旁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兩手垂在身體兩側，目光投向遠方。站得一動不動。這時，一位中年男子走到小姑娘身邊，彎下腰說，小姑娘，畫好了，你看看。小姑娘就把目光移到中年男子手裡捧的一張鉛筆畫上。幾個人也圍過來看。大家驚歎：畫得好像啊！中年男子是個畫像的，臉盤白淨，但不修邊幅，頭髮梳向腦後，紮成一把，像劉歡那樣的，搞藝術的範兒。石臥馬不遠處地上，有一個小馬紮，馬紮前邊有一個支架支著畫板。畫板旁邊放一個深藍色的帆布旅行包。畫像男走到梅瑰身邊仔細瞅了瞅她，說，這位美女，請你當會兒模特讓我畫一張吧。梅瑰笑笑說，我夠不上模特的標準，你請別人吧。畫像男用深邃的目光又把梅瑰盯了一陣，忽然高興地大聲說，哎呀，今天我可找到你了！從雲南一路畫到這裡，總覺得還缺少一種美女形象，原來你在這裡！你就站在這石臥馬邊上，聽我調度。畫像男邊唾沫四濺地說著，邊目光如炬地在梅瑰臉上身上不停地掃描著。文曲看不下去了，過來說，這位先生有點兒輕浮啊，應當自重點兒。梅瑰擔心引起摩擦，就對畫像男說，先生，我們還得去爬大金頂，我們是個團隊，不能因為我一人耽誤大家的時間，打亂事先的計劃，抱歉啦！畫像男又說，那就不畫了，跟我合個影總可以吧。請你們中的哪一位來幫個忙？說著就去拿帆布包裡的相機。見狀，文曲妒火中燒，斥責道，你這人臉皮怎麼恁厚，老是糾纏一個女子？你是什麼東西！畫像男說，我不是東西，我是大學藝術學院美術專業的副教授，專攻人像藝術的，我想盡量多地畫各種人像。啊？文曲說，你真夠叫獸的資格。臉皮還能再厚點啵？簡直無恥！丘比特過來說，文老師，好了，到此為止，息事寧人吧。該怎麼做就由梅瑰決定吧。梅瑰就說，這位先生，就不合影了，你給我自己照吧，回去了，你洗張相片就照著樣子畫吧。畫像男就給梅瑰照了。遊覽結束回去的路上，文曲又跟丘比特鬥起嘴來。文曲說丘比特關鍵時刻當縮頭烏龜，該出手時不出手，怕被人打死在外邊。這樣的男子怎麼可以讓女人依靠呢？都知道，這話是說給梅瑰聽的。丘比特說，人家沒有什麼惡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是一個搞美術的大學教師呢？人體寫生嘛，可以理解。也沒有造成什麼後果。究竟行不行，只有梅瑰有權利決定。文曲又批評梅瑰，說，你真能忍辱負重啊，連一點兒尊嚴都不要了，讓喜歡你、關心你的人心裡拔涼拔涼的！
梅瑰就無語。
到了學校，梅瑰回了她的住室，丘比特開車回自己的家。鍾厚、成晶、亞花和文曲來到一年級語文備課室裡，準備反思一下今天的旅遊，是鍾老師提議的。他們三人都認為文曲太沖動，尤其不該責怪梅瑰，認為梅瑰做得得體，恰當。亞花說，衝動是魔鬼呀，很能壞事的。成晶說，文曲老弟呀，不要一看見或是聽見你心儀的姑娘與別人有些來往——哪怕是正常的來往——就心裡不舒服，那樣很不好的。戀愛的雙方應該是平等的，應該有自己的私密空間和行為自主權，誰也不是誰的奴僕，不能以犧牲對方的自由為前提，自由比愛情更重要。無端地干涉對方的行為，效果會適得其反。鍾厚說，小文呀，不能求全責備。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要接受過去的教訓吶。
幾個人的勸說在文曲心裡激起了漣漪。
文曲不是第一次戀愛了。他是本縣人，大學畢業應聘到實驗高中工作兩年後，在一所初中當教師的父親託人把那所初中的一位教英語的年輕女教師介紹給他。女教師是一個退二線的副局長的女兒，考過教師資格證後被那所初中自聘為英語教師。見面時，文曲心裡確實動了一下：女教師的容貌，用一句幽默的話說是“很對得起觀眾”。見面後，女教師對媒人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文曲對父母說，可以交往交往。父母問文曲究竟中不中，文曲說，總得先有個過程吧。後來，文曲瞭解到女教師的學歷是專升本，立即想到教師節座談會上物理組一位本年招聘來的青年教師感謝學校的話。青年教師說，畢業前招聘時，校園裡滿是招聘人員，但招聘條件大都很高也很挑剔。他看中了一所中學，正要遞材料時，抬頭看見了旁邊牌子上的一行字：不招專升本的。他知趣地走開了。後來，這所高中要了他。想到這裡，女教師在文曲心中就有了遺憾。還有一次，文曲回家後約女教師在鎮上一家大排檔見面。約定的時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女教師才氣喘吁吁地趕到。一見面，文曲就說：“守信是立身之本，守時也是守信。又浪費了一個多小時。魯迅先生說過，無端地耗費別人的時間，無異於圖財害命。”女教師額頭上立即滲出了汗珠，說：“正準備出門，來了一個同學，耽誤了，實在對不起。”文曲又問：“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女教師再答：“ 女……哎，是，是男的。”吃飯在沉默中進行。飯畢，文曲鄭重其事地說：“甄女士，我父母都是教師，我這一輩子也只有當教師的份兒了。交往了這段時間，我總覺得配不上你。我想，還是不再耽誤你了吧。祝你好運！”說完，起身走了。女教師追出門外：“哎，文，文……”望著文曲消逝的背影，女教師熱淚潸然。後來，父母生氣地斥責他不知天高地厚。他說女方年齡大。母親說，她不是跟你一般大嘛。文曲說，一般大就是大。他記得一本婚戀刊物上說，女的應該比男的小几歲才般配，女的一過35歲，容貌和各種生理機能便江河日下，而男的過了40歲還一枝花呢。
八
又過了幾天。一個早晨，丘比特晨練後，在一段南北大街東邊的人行道上漫步。人行道是暗紅色方形地板磚鋪的，比街中間的車道高出30公分。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揹著背肩書包在人行道邊緣下的車道上悠然地向南走著。這時，一輛黑色轎車從南邊大街上疾駛而來，跑著S形路線，朝著小姑娘衝過來，就聽到小姑娘一聲刺耳的尖叫，黑色轎車就瘋狂地飆過去了。人們很快圍攏過來，發現，小姑娘整個身子摔倒在人行道邊沿上，丘比特左手臂在小姑娘腰下，右手臂在小姑娘腰上，緊緊摟著小姑娘。丘比特的左腳踝擱在人行道邊沿上，右腿直直地伸在街道上，腿肚以下被血染紅，連皮鞋也看不出是黑色的了。幾個人拿出手機撥號。很快，120、110都到了。小姑娘是小學二年級的學生，安然無恙。丘比特右腿肚以下被車輪碾得粉碎，痛昏過去，120趕忙把他往縣人民醫院送。
第二天，丘比特醒來的時候，發現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房間裡站著許多人。一箇中年女人拉著那個被救的女孩就跪到床前，說，恩人哪……梅瑰、成晶就連忙把那女人和小姑娘扶起。丘比特強忍著疼痛，用雙肘撐著床，把頭抬起來，看到自己的右腳不見了，眼角就滴下幾滴清亮的淚珠，又慢慢躺下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說，我是比特他爸，家裡他爺爺七八十歲了，幾年前得腦血栓還沒好透徹，店裡生意離不了我，他爺爺也離不了我……這裡的醫生護士都很負責，但也得有人在這兒照護著呀。中年女人說，我是應該日夜在這兒守著的，可俺一家就三口人，我上班，閨女上學，她奶奶也是個躺在床上起不來的人……這可咋辦啊……女人就傷心地哭了。梅瑰說，這樣吧，我在這兒給醫生護士幫一段忙，我的兩班課就請成老師和亞花姐分開代著吧。又把目光掃向文曲，說，組長，請你回去替我跟教務主任說一下，把課給調好。文曲說，可是，他不是咱學校的老師呀，你停課在這兒伺候他合適嗎？
可他是英雄！梅瑰重重地說了一句。
很快，省城幾家媒體的記者相繼來到病房採訪。為了使寫出的報道更深度、更生動、更轟動，記者們使出渾身解數，從多個角度向丘比特提問。一個記者問：最美帥哥，你是怎樣把小姑娘從車輪下救出來的？丘比特答：我也記不清是咋樣救的了，在醫院醒過來後，才知道我救人了。記者又問：救人時你是怎麼想的？答：怎麼也沒想。問：什麼也沒想？答：沒有，沒有時間想。我要一想，她就沒命了。問：你不怕死嗎？答：怕。問：那你還救她？答：哪有時間想到怕？我要想到怕，她也沒命了。記者挖不出丘比特的豪言壯語，就一邊搖頭一邊似自言自語：不可能吧？思想決定行動啊……丘比特就又應了一句：可能是本能吧。記者突然來了靈感：這就對了，這就是人的境界，人的高尚品德修養到一定境界就成本能了，做超乎常人能做的事不想也就是想了。於是記者就擴大采訪面，向他周圍的和與他交往密切的人收集他平常的表現和所做的大大小小的好事。當然也採訪了實驗高中的梅瑰等幾位老師。（未完待續。下期明天更新，請點擊等你FM頭像進入主頁，繼續關注。感謝您的支持！）
ㅡ END ㅡ
作者簡介：網暱稱杏壇師仁 ，筆名師仁，本名施永傑，河南正陽縣高級中學教師，特級教師，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小小說學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大觀雜誌社簽約作家。1982年3月在《奔流》發表處女作短篇小說《清晨，當我醒來的時候》。大學畢業從教後輟學筆。2009年重拾文學夢，學寫格律詩詞，恢復小說創作。曾在《詩詞》《中國老年》《大河報》《大觀》《奔流》《新課程報》《老人春秋》《駐馬店日報》等報刊發表作品，出版小說集《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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