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是否也流淌著,像荊軻一樣,為世間正道隻身赴死的大義血液


你身上是否也流淌著,像荊軻一樣,為世間正道隻身赴死的大義血液


《盛世先憂》第九十七章 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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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賢良合我意,心無束縛只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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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辛盤放正中,是吃酒要用的;膠牙餳放左上角,隨取隨用;牢丸端上去的時候,一定要撒些芫荽,這樣吃起來才更香···”馬新瑩開始指使僕人擺席了,珠璣則領著僕人到院中插幡子去了。

這時,鄧屬進來,對我們行禮後,說了一條小道消息:“先生、二公子,牆裡傳來消息說,馬元贄奏請陛下,想讓左神策軍中護軍王茂玄接替魚弘志做右神策軍護軍中尉,而讓自己的乾兒子馬公儒接替王茂玄,升任自己的副手。”

“皇帝答應了?”蕭秀問道。

鄧屬點點頭道:“雖還未成文,但陛下已經首肯了。”

“你讓劉行深提醒皇帝一下,不可不防其一人坐大。如果皇帝還沒反應過來,就讓他私下規勸,提個建議,讓王宗實接替王茂玄,而馬公儒則調去右軍接替王宗實。自從仇士良死後,除了魚弘志,神策軍就在王姓和馬姓手裡,沒有旁人能插手。雖然他們之間大多沒有血緣關係,卻還是有些傳承勾連的。既然如此,就讓這兩姓互相制衡吧。”蕭秀跟鄧屬吩咐道。

“諾!”鄧屬應道。

這時,屋外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嚇得我一哆嗦。待我抬起頭來望向門口時,馬新瑩和僕人們也都停下手中的活,跑出去看個究竟。我則不知所以地看著蕭秀和鄧屬,他二人倒是坐得很穩。

鄧屬見狀,忙跟我解釋道:“先生見諒,是班門主和班心姑娘,說是弄出些聲響給院子添添熱鬧。”

“爆竹我是知道的,也沒有響聲這麼大的。他們是又弄出了什麼珍奇玩意兒吧?”我好奇地問鄧屬。

鄧屬回道:“聽班心姑娘說,是章少堂主從清虛子道長那裡弄到的一本什麼書······什麼書來著,方才還記得的······”

“《太上聖祖金丹秘訣》!”蕭秀接過話,幫鄧屬說道。

“對,對,就是此書。他說裡面記載了一種煉丹石的法子,可以加以利用,再改良改良,能弄出比爆竹更大的聲響來。班心姑娘說,他與班門主在魯班門試過,是能行得通的。今日在此,雖簡陋了些,可還是想試一試。”鄧屬接著說道。

蕭秀冷笑一聲,說道:“呵···在洛陽的時候就聽說了,想不到他們還真弄得有些模樣。只是想用在弓弩上,怕是還要用些時日才能弄出來吧。”

“那些丹石能用在弓弩上?作何用?”我好奇地繼續問道。

蕭秀落下一顆子,答道:“具體我不太清楚了,倒是聽章少堂主誇口說,若是成了,丹石發出的弓弩無需人力便能射出百丈遠,威力要勝過諸葛連弩幾十倍。不過到底能不能真如他所言,就不得而知了。”

“聽這聲響,倒是也不無可能。只是若真用於戰場,怕是會驚了戰馬吧?倘若用於狩獵,也會嚇跑獵物,最多能打一隻,其它的鳥獸聞聲便會四散而逃。故而,若真想用於弓弩上,最好將這聲響弄小些才好。”我隨口一說,沒想太多。

鄧屬聽完,卻用心地問道:“先生是不喜這聲響嗎?我這便讓他們二人停了。”

“別!你沒看大夥兒都跑出去觀賞了麼?多好啊,又熱鬧,幹嘛要停了?我沒說不喜歡,鄧領衛誤會我了,呵呵···”我笑著阻止鄧屬道。

這時就聽門口傳來馬新瑩的聲音:“哎呀,別看啦,有啥好看的,髒兮兮的。開宴啦,開宴啦,走,走,走······”

隨後就見馬新瑩將僕人們都攆回了屋內,沒過多久,珠璣和班離兄妹兩也進屋坐好。

蕭秀見眾人都坐定,便招呼我道:“尚兄,我們也上席吧?”

我點點頭,與蕭秀、鄧屬一起坐到各自的案几前。我看到僕人和馬新瑩他們,卻不見暗衛的兄弟們,便問鄧屬:“鄧領衛,護衛的兄弟們呢?今日應不會有大事,何不一起叫來熱鬧一下?”

“謝先生關切!他們人太多,在東院也有酒宴,就不過來打擾了。”鄧屬答道。

我又問:“那酒食是否一樣?萬不可慢待了兄弟們!”

“是一樣的,新瑩和詩嵐姑娘前幾日就備好了酒食,先生放心。”鄧屬肯定地回道。

我滿意地點點頭,眼神掃過蕭秀,只見蕭秀示意我舉杯開席。我也不客套了,舉起茶盞,對眾人說道:“相識舊歲,三生有幸!叨擾喜憂,盡隨昨去。三陽回始,四序來祥,福延新日,慶壽無疆。前路茫茫,感念同行,君恩似海,君情似天,恰逢新歲,共舉此杯,開宴聚喜,不負佳時。

說完,眾人一起喝了這杯。隨後便是僕人們叩頭或肅拜謝禮,說些拜年的吉祥話。我本是不習慣這樣場面的,可蕭秀示意我要接受。我想到他以前說過的話,為了不讓場面難堪,便只好硬著頭皮,微笑著接受眾人的拜年禮。

在僕人拜完年後,馬新瑩走到席前,對我行肅拜禮後,說:“小先生,今年可要聽話些,這樣病定能好起來的!”

“是,新瑩姑娘的話,一定聽!”我笑著對他回道,舉起茶盞,對他飲了口茶。

馬新瑩也笑道:“嘻嘻···這才乖嘛!”

馬新瑩回到案几後,鄧屬來到跟前行跪拜禮,道:“願先生心想事成、身體康健!

“鄧領衛快請起!也祝你平平安安、無慮無憂。”我含笑說完,同樣舉盞,喝了口茶。

鄧屬回座後,蕭秀竟也起身來到我案前,對我行跪拜禮。我忙起身,前去攙扶,同時說道:“蕭兄作甚?你我不必如此!”

“應該的,尚兄就不必推辭了!”蕭秀一邊起身,一邊微笑著說,隨後又對我說起祝福的話:“新年伊始,願尚兄萬事如意、大展宏圖!

“祝蕭兄常伴笑顏、無妨貪歡。”我笑道,接著躬身作揖。

待我們各自回到座位上,珠璣起身來我跟前,行肅拜禮後,說:“先生才華橫溢、洪福齊天,詩嵐只願先生今年能一帆風順、恣意灑脫!

“謝姑娘吉言,也祝你諸事順心、花好月圓!”我笑著回道,端起茶盞,也飲了一口。其實我心裡,多希望他的花好月圓裡的另一個人是我。這念頭一閃而過,我沒有多說什麼,見珠璣回到座位後,我便低下頭吃了口菜,不想多看他。

“我兄妹二人,願先生鵬程萬里、締結良緣!”正低頭吃著的時候,聽到班心的聲音。我抬起頭,只見班心和班離正在案前對我拱手作揖。

我忙起身,一邊作揖還禮,一邊接過話道:“謝二位善意,我也祝二位能意氣風發、開年大吉!

待班離和班心回到位子上,我便對眾人說道:“大夥兒隨意些,不必拘禮,盡情吃喝!”

“怕是不成,請尚兄見諒!下午還要見崔家的人,大夥兒吃一巡酒便罷,多用些吃食。今日還有鹿肉,這平時可吃不著,大夥兒可多吃些,不必守禮自束。”蕭秀一面勸阻我,一面對眾人解釋道。

“謝先生!謝二公子!”眾人異口同聲地答謝道。

隨後眾人便吃吃喝喝起來,我看著眾人,也歡喜地吃起來。我打心眼裡喜歡這樣熱鬧的氛圍,不太吵鬧,不太清冷,一切都恰到好處。

酒席結束後,珠璣便與我們道別,去了樂坊。眾人臉上都紅撲撲的,微微露出醉意。收拾完案几碗碟,一切又恢復如初,只是房間還遺留著一股屠蘇酒的香氣。班心將窗戶打開,連著紗布,風吹不進來,但卻可以給房間換換氣。

眾人剛收拾完,就有僕人來說:“先生、二公子,門口來了崔家的人,放他們進來嗎?”

“此處已收拾妥當,將他們引來這裡吧。”蕭秀對那僕人回道。

“諾!”僕人退出去後,沒過多久,就見他領來了三個人,這走在前頭的,便是那日在天香樓裡見到的崔家新掌令人,崔鴻。

蕭秀示意我坐在席上別動,他自己則站起身,對崔鴻拱手作揖道:“崔掌令遠道而來,蕭某有失遠迎,萬望見諒!”

“主家客氣,不知上座是何人?”崔鴻對蕭秀回禮完了後,問蕭秀道。

蕭秀答道:“乃是我蕭府上賓。”

蕭秀邊說,邊將崔鴻引到自己的坐席上。崔鴻身後跟著一個知天命的文人,和一個不惑之年的護衛。走近以後,崔鴻似乎認出我了,便問道:“這位不是那日在天香樓挑簾的才俊嗎?”

“正是!天香樓掌櫃亦是我等同道中人。”蕭秀回道。

崔鴻落座後,接過話道:“看來···你們對我崔家,是蓄謀已久了。說吧,你們有何目的?”

“呵···我想滅了崔家,這個目的如何?”我冷笑著,反問道。

崔鴻先是一愣,接著質疑道:“若先掌令告訴我的是真的,我們五姓七望皆是出自你蕭府,那我不懷疑你們的能力。只是,既然扶持了幾大家族幾百年,為何此時想滅了我崔家?我崔家從未有逾矩之舉,亦未曾禍國殃民。你們蕭府定的規矩,我崔家皆未打破,難道你們想背信棄義嗎?”

“在崔掌令眼裡,崔鉉的所作所為都不算禍國殃民嗎?青州的百姓,屍骨未寒,這樣無恥之言,你竟說得出口?”蕭秀怒目瞪著崔鴻,責問道。

崔鴻卻爭辯道:“崔鉉乃是替公主做事,非他本意,豈能將罪責都推到他一人身上?爾等不過是無法追究元兇,找我崔家人替罪罷了!”

“誰說我們不追究元兇?凡是參與其中的,一個也逃不掉,我會一個一個找他們算賬!”我兇狠狠地對崔鴻回道。

崔鴻皺著眉頭,看著我,忙問道:“那些微末的藥鋪夥計,他們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他們有什麼罪?你們到底要殺多少人才肯罷休?”

十人殺一人,十人都有罪!難道處決了元兇,其他人就可以置身事外嗎?

他們若主動認罪伏法,我不會殺他們,自有官府判決。可有些人不肯認,有些人不敢認,我若不幫幫他們,青州百姓的冤魂如何安息?”我反問道。

崔鴻有些顫抖地問:“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為冤屈的百姓討個公正,為世間的道義找個活路!”我義正辭嚴地答道。

崔鴻有些不信,眯著眼問:“那你們又能得到什麼?”

“崔掌令大概不信,有些人秉持正義,心懷家國,情繫百姓,從不為了謀私利,只是想讓世人都走在正道上。是啊,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信?你自私太久了,忘了我們都流淌著傳承千年的,像荊軻一樣,為世間正道隻身赴死的大義血液。古往今來,這樣的血液只會昏睡,不會死亡,總有人會甦醒,總有人會戰鬥,總有人會奮不顧身。”我激動地回道。

崔鴻一邊聽,一邊閉上眼,深深納吐一口氣後,沒有看我,也沒有看蕭秀,而是望著案几上的茶,感慨道:“

誰人不曾年少,哪個不曾純情。可如足下這般偏執又堅定的,某寡聞初見,不由感佩之至。大概高潔之人,皆如夏蟬,無人信,亦獨鳴。也罷,此事某再不插手,聽憑閣下處置。某有一問,還請閣下解答。”

“崔掌令請問。”我接話道。

崔鴻定眼看著我問道:“閣下以為,世間何為仁愛?

仁有真偽,愛有大小。真仁者,不以仁失義,不為仁失德。偽仁者,雖滿口仁義道德,卻行之不正,坐之不端,以仁掩私,為仁飾己。大愛無私,愛於萬物,其次愛人,其次愛族,其次愛國,其次愛家,其次愛君臣親友。兼愛天下,則天下共舉,可聚眾之力,公而不私,源源不斷。小愛自私,愛己身,愛私利,迷於妄欲,困於短視,囚於世俗,勞而不得,窮極一生。”我也看著他,認真且堅定地答道。

崔鴻突然嘴角露出微笑,接著又問我道:“聽閣下之言,頗有賢者之風。閣下,是想做當世君子嗎?

適賢者,為君子;適真者,不以君子而束己。吾願為真者,求真而不束己。”我毫不猶豫地答道。

崔鴻聽罷,笑道:“哈哈,不以君子而束己,哈哈······那依閣下之見,國欲昌盛,族欲長存,當以何為?

為君者,當知君之重,國之興衰,族之存亡,繫於一身,不可肆意妄為,不可姑息養奸,不可慵懶惰政,不可目光短淺。為臣者,當知臣之責,國策施行,一方安定,繫於己身,不可結黨營私,不可濫權瀆職,不可任人唯親,不可德行敗壞。國境之內,天地之間,無論高低貴賤,無論貧富智愚,無論康健病疾,凡行於境內,以誠奉國,守法自束,修德自安者,皆可謂之良民,除此之外者,謂之刁民。良民於國,百利無害;刁民於國,禍亂之源。良民需善養,刁民需教改。國之愛民,不可偏,偏則良民亦刁;不可獨,獨則刁不改良。故國欲昌盛,族欲長存,必苛責於君,約束於臣,兼愛於民。”我依舊看著他,說出心中所想。

崔鴻又問:“何謂善養於民?

善養民者,非賢之命,不從;非強國利民之言,不聽;非長久之策,不施;非正風合俗之事,不允。”我答道。

崔鴻點點頭道:“聽閣下之言,某自愧不如,無顏再為族人求私情。七叔,你還有何想說的嗎?”

崔鴻看著身後那個文質彬彬的文人,只見那人站了出來,對我和蕭秀作揖行禮道:“二位點名讓鄙人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崔節度在河中的施政,吾也略有耳聞。行事周正,不入歧途。如今朝廷正當用人之際,刑部尚書之位空缺,崔節度若有心一爭,吾願從中周旋。”我跟崔元式回道。

崔元式又問:“鄙人何德何能,引閣下垂青?”

“不為別的,只因信你不會徇私枉法。”我答道。

崔元式繼續問道:“當如何爭,還請賜教!”

“需請崔公走一趟衛國公府,不必行賄,不必恭維,只需拜訪一下便是。公往日是如何,便是如何,無需刻意。剩下的,我等自會想辦法助你。”蕭秀接過話,對崔元式答道。

崔元式納悶道:“爾等想辦法?爾等有何辦法?”

“至於如何去做,崔公就不必知道了。助崔公坐上刑部尚書之位,也算是我蕭府對崔家的一點補償。至於尚在獄中的崔珙,我們也會想辦法讓他毫髮無損地出來。”蕭秀自信且高傲地答道。

崔鴻立刻接過話道:“好!若真能如此,我崔家感激不盡。今後如有需要,崔家上下必鼎力相助!對了,有一事某需坦誠,前日鄭家派出修真洞殺手,乃是某借中書侍郎鄭朗權知戶部不成一事慫恿的。”

“什麼?竟有此事?我勸崔掌令莫要自取滅亡!至於鄭家,崔掌令告訴他們,若不收手,鄭肅、鄭朗這些鄭家人,不久就會遠離朝堂。”蕭秀有些惱怒道。

崔鴻趕緊道歉:“此事乃某之責,請二位寬恕某無知之過。今後某斷不會再行此等事,亦會勸阻鄭家,望二位息怒!”

“崔掌令不必自責,吾不知汝,汝不知吾,方生誤會。既然誤會已解,便該再無嫌隙才是。”我微笑著對崔鴻說道。

崔鴻起身對我作揖道:“閣下高義,令某汗顏!已叨擾多時,新年伊始,諸事纏身,就先行告辭了。”

我也起身,對崔鴻作揖道:“有幸相識,崔掌令慢走。”

我與蕭秀將他們送至門口,一陣寒風襲來,我突覺寒意入骨,手不自覺緊緊抓著衣袖顫抖著。

此刻,崔鴻轉身對我問道:“未及相問,不知閣下姓甚名誰?它日也好提名相見。”

“吾乃尚風月,切盼再見!”我緊緊攥著拳頭,強撐著微笑說道。

崔鴻也笑著說:“呵呵···本想著今日是來做交易的,沒想到竟獲益頗豐。閣下留步,告辭!”

我再也不能多說一個字,勉強撐著微笑,目送崔鴻離開。蕭秀跟著崔鴻,送他出院子。等崔鴻和蕭秀在視野裡消失,我再也撐不住了,癱倒在門口,只有腦海中還有人在吟詩:

伶俜月,蓬鬆頭,世間風雨幾時休?

不若高歌學隱士,逍遙自在莫知愁。


你身上是否也流淌著,像荊軻一樣,為世間正道隻身赴死的大義血液


你身上是否也流淌著,像荊軻一樣,為世間正道隻身赴死的大義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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