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宅家隔離記:三個人的麻將

一場全國性的防控肺炎疫情行動,讓一家人不得不24小時全天候窩居一室。大門緊閉,窗戶微隙,生怕一絲風兒挾裹著一米冠狀病毒溜了進來。

室外,無論是陽光明媚,還是陰雨綿綿;無論是弦月高懸,還是暮色蒼山。在這“非常時刻”,天地與萬物的靈動,除卻逆行而上的白衣天使和戰鬥在防控一線的工作人員,絕大多數人都自覺響應號召,以宅家隔離的方式支持防控行動。

在一家人圍坐電視機前歡笑著看了一遍又一遍春晚之後,在各自躺在床上無聊地一遍又一遍撥弄著手機之後。尋求其他消除集體無聊的娛樂活動,在各自的心裡面暗自盤算。

春節宅家隔離記:三個人的麻將

三個人的麻將,雖有些勉為其難,但對我們閒得在家無聊來說,不亞於鮑魚、燕窩和魚刺美味的誘惑,尤其在這百米見方的鋼筋混凝土框架內困頓了數日之後。

看到麻將,便不由自主地聯想起古戰場。壘壘城牆,陣陣勇士;刀光劍影,喊殺震天;血流成河,慘不忍睹。以兵棋推演的方式,把攻城掠地改良成娛樂性遊戲,雖然沒了血腥味,但決勝輸贏的較量同樣暗藏著陣陣殺氣。兩軍對壘拓展為四方圍攻:墩牌築城,四方班位;輪流坐莊,洗搓扣胡;似敵似友,或真或假;迷魂入竅,煞費心機。

關於麻將的起源和發明,眾說紛紜,沒一個確確的準頭。然讓它盛行於世,全仰仗一名叫盛琦的中學體育老師。他致力鑽研麻將理論,後受國家體育總局委派,專門編寫了全國統一的麻將競賽規則。嘖,嘖,能把麻將玩成這等水平,改其姓稱之為“麻祖宗”“麻師爺”,應不會氣惱!

沒有配套的場地和棋牌桌,餐桌便責無旁貸地挑起了重擔。直徑1.3米的餐桌上端著一個直徑0.9米的轉盤。利用轉盤嫌小,取下轉盤嫌大。尤其對於身材不是高大的我們說,碼牌、摸牌、槓牌確實有點費勁。再三斟酌,三方協議:利用轉盤,鋪上麻將布墊湊合著玩。

春節宅家隔離記:三個人的麻將

家人歸家人,娛樂歸娛樂,若不來點小刺激,沒個輸贏,便是了無生趣。常言道:親兄弟,明算賬。更何況我們是各有各的賬號存著自己的資產,自當算個明明白白。

百元大鈔上桌,便是賭博,當禁!以一元鋼鏰為計量單位的“毫賭”,便賦予了怡情的概念。但是,在微信、支付寶“濫刷無辜”的年代,別說鋼鏰,若不是春節需要給老人和小孩呈奉壓歲錢,百元大鈔也是難得一見。

在這個非常時期的夜晚,要找到鋼鏰,他們唯有向我求援了。因自打我懂事起,家裡就給我了個存錢罐。打小“懂事”的我,一有機會就把鋼鏰往我的小豬罐裡塞。現如今,早已塞得滿滿當當,藏在我的書櫃裡。雙手捧它還著實有點費勁。

一番討價還價,我以折算的方式,未戰先贏,先小賺他們一筆。我樂呵呵地坐上“麻壇”。等麻將打完了,折算出去的鋼鏰會一個子都不少地迴流到我的小豬罐裡。

雖是三方對陣,一方無帥,但其城牆必須幫忙壘砌,否則,一局下來,流動的牌張便明瞭於桌,抑或成了某一牌張的死局。

俗話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爸爸媽媽與女兒三人互為對決時,這種原本在戰場上同仇敵愾的家族精神和血緣聯盟瞬間崩塌,孰敵孰友?幫誰壞誰?成了戰局隨時變換的迷蹤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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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壘四方牆,矛盾就來了。誰應多壘?誰應少壘?便是決戰未始遇到的矛盾。第一、二圈,或有碼牌手法快的和爸爸自覺自願地擔當。但在幾局輸贏之後,便有人開始耍賴了,尤其是輸家,覺得輸了子還要多碼牌,自是心不甘情不願,要求贏家必須承擔更多碼牌的責任。倘若贏家手法不熟、碼牌又慢,便會立即遭到輸家二人團結一致的百般打擊,甚至是極力明嘲暗諷。此時的贏家既不會惱怒也不會還擊,樂呵呵地索要贏得的鋼鏰,收藏在桌角的布袋中,好生掖緊,生怕一不小心,被人暗中順走。

家是個不講道理的地方。盛琦老師苦心編寫的規則,雖然得到全國麻友的一致擁護和遵守,但在家庭成員這種單純而又時常非理性的情感面前,鐵定的規則常常被無原則的親情取締。 裁決的標準,或有以幼凌強,也有以輸訛贏,或有以賴回牌,或有以詐攪局,等等。計謀之多樣,手法之嫻熟,似乎無原則倒成了原則,沒道理倒成了有道理。但隨著牌局的結束,相視哈哈一笑,一切又打回原形,迴歸尊慈幼孝。

媽媽的個頭矮了點,時常要站起來,探過身子才能摸牌。每每如此,鄰位的爸爸立即伸出雙手,緊護著自己的牌,生怕媽媽順勢偷看。這一小小的動作,常常招惹媽媽強烈的不滿,一肚子委屈地說到:“我摸牌都困難,還有心思看你的牌?”“你這個人精,肚子裝的是什麼,我還不清楚?”媽媽隨及應聲回擊。偶爾,我想做個好心人幫她取牌遞過去,此時的媽媽非但不領情,反倒責怪我假惺惺地想順勢偷看她的牌。引得爸爸在一旁哈哈大笑,說媽媽就是小心眼兒。當我一不小心出的牌被爸爸“碰”上時,媽媽便心存疑惑地對我投以不信任的眼光,明敲暗打地警告不允許串通窩牌,贏她的錢。

打麻將,輸看牌,贏看臉。面部表情是一張報時極準的晴雨表。牌好牌壞或是否聽牌,都會以讀秒的速度及時呈現出來,少有人能不動聲色地沉得住氣。若有,那便是大家或是大師級別的了。我和爸爸媽媽都不經常打牌,唯每年回鄉探親時陪陪老人和弟兄姐妹娛樂一下而已。

春節宅家隔離記:三個人的麻將

這時,外婆忙好了廚房,切一盤水果,端一盤乾果過來。

只見媽媽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喜顏悅色於一身,每一個細胞都處在極度的亢奮狀態。不用猜,肯定是聽牌了。

爸爸在媽媽的上位,對她形色並不在意,滴溜著眼睛東瞅瞅西瞅瞅,便擼了擼袖子,屏息凝神地伸手摸牌,在慢慢回手之際,食指還煞有其事地在牌面上來回地搓摸。瞬間,桌子上沉寂下來。我和媽媽的四目一會兒看他的面部表現,一會兒看他的手在來回地搓牌。忽地,見爸爸猛一扣牌,大喊一起:“胡了”。隨及只見嘩啦一聲,他面前的牌墩散落一片,連他自己的牌也被混跡其中。

傾刻間,媽媽一下子怔住了。信以為真被“截胡”,氣不打一出地隨手把自己的牌推入局中。爸爸急忙忙在地回攏他的牌。我緩緩起身,探過頭來。任由爸爸怎麼拼湊,也湊齊他的胡牌。我連忙一聲大聲說:“詐胡”。

這話一出,媽媽急急地一邊去找自己推倒的牌,一連指著爸爸說“賴皮”。她說她是“跑分”的牌,肯定能胡。爸爸和我必須得給她錢。但她手上到底是什麼牌,只有她一個人相信。

若是以詐胡算,爸爸賠每人1個鋼鏰;若是算媽媽胡牌,每人得給她5個鋼鏰。這是明面上的賬,三歲的小孩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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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極力主張詐胡,爸爸也看似委屈地自認倒黴,媽媽極力為自己即將的“跑分”胡牌辯護,但一張嘴嚷嚷不過兩張嘴,最終還是以詐胡結局。爸爸支付了2個子,我沒胡反倒賺了1個子。掂著1個子的媽媽雖然也極不情願地認栽,但她依舊不停地向外婆嘮叨著我們父女倆如何串通算計她,攪了她的“跑分”胡牌,以規避輸更多的子。此時此刻,外婆這個麻將門外漢彷彿秒變成懂行的“大仲裁”。

見外婆並沒有立刻想走的意思,爸爸便招呼外婆坐來玩一局。外婆樂呵呵便坐下,空位在我的上位。頗為戲劇性的一幕轉秒上演:剛剛互為咬扯的三人突然間都換成一張張熱情友善的笑臉,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著給外婆傳授基本規則和技巧。一種恍若隔世的穿越瞬間讓我懵圈:親情之間“相愛相殺”、“相殺相愛”的因果輪迴竟然如此的不著調。

為顯示對外婆的友好,三個人異口同聲地決定,這局由外婆來做莊。其實,我更願意相信這個決定,源自我們對外婆麻將水平的不屑,抑或讓自己剛才“熱情友善的笑臉”和口口相傳更具真實和誠意。

剛碼好牌,媽媽便得瑟地揮舞著手中的兩張牌說,她有兩個“精”。據我平時對她的觀察和了解,這兩張牌肯定是假“精”。外婆可能心疼她女兒,便心領神會地打出了媽媽吼吼的假“精”。果不其然,她欣喜若狂地“碰”著了。剛才還熱情招呼外婆入座、熱情傳授規則和技巧的我和爸爸,瞬間便拉長了臉,說她們母女倆打窩牌,不約而同地起身,舞動著雙手要趕外婆走。

剛是晴天,秒變成雨。外婆順勢起身,笑哈哈地隱退臥室,去看她的電視連續劇了……

三個人的麻將,雖是殘缺的對壘,無原則的規則,但在“相愛相殺”、“相殺相愛”中緩解了我們家連日來的“宅荒”,更添了幾多歡樂。在這個非常時期,願每個家庭都能堅持宅家隔離,快樂隔離,以自覺的行動和積極的心態支持防控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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