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孝賢婦”改編的秦腔《竇娥冤》,演化成一曲震天撼地壯烈悲劇

秦腔,是屬於西北的劇種。歷史悠久,流傳甚廣,在陝西、甘肅、寧夏等地,很受百姓歡迎。既便是“百花爭豔、色彩紛呈”的當今社會,到了西北的城鎮街頭公園,農村田間地頭,仍有不少張口就吼上幾句秦腔的場面。

由“孝賢婦”改編的秦腔《竇娥冤》,演化成一曲震天撼地壯烈悲劇


由著名劇作家馬健翎改變、著名藝術家馬友仙領銜主演的秦腔《竇娥冤》,是一出深受廣大,群眾歡迎的優秀劇目。

劇中的竇天章,官拜參知政事(相當於副宰相),身居臺省,執掌刑名。

他來到楚州地面,聞聽山陽縣有一孝婦竇娥死的冤屈,當地竟遭三年大旱。於是改扮成商人模樣,決心暗中查訪以追原由。

只聽得,隨著“人役們帶馬了”的一聲叫板;竇天章起唱到:

“這堂官司我要斷,竇娥好比孝婦賢;

既忙下邊把一換,楚州地面訪屈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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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很好奇:這竇天章口中所唱的”孝婦賢”是怎麼回事?和關漢卿的《竇娥冤》有什麼聯繫?

細究起來,竇天章在這裡唱起的“賢婦”並不是指竇娥,而是指“東海孝婦”的故事。

這個故事源自東漢班固的《漢書.於定國傳》。於定國,字曼倩,系西漢東海郯縣(今山東省郯城市西南)人。

於定國的父親於公為縣獄吏、郡決曹(主刑法為公府和郡府之佐官),以善治獄著名。凡觸犯法網被於公依法判刑的人,沒有因不服而心懷怨恨的。

於定國少年學法於父。決獄審慎,有疑者皆從輕處理,時稱寬平。他於宣帝時為廷尉(掌刑獄),朝廷稱之曰:“於定國為廷尉,民自以不冤”。

在《漢書.於定國》傳中記載著這樣一件事:東海有為孝婦,年輕守寡,丈夫早亡,婆母讓其改嫁,她執意不肯從命,而要一心一意侍奉婆婆,婆母常在人前誇獎媳婦,但又不忍心長此拖累兒媳,隨自欲身亡。

那料,小姑告知官府,惡語誣稱“孝婦”害死婆婆。官吏捕來孝婦,威逼屈打成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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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卷上呈到郡曹府後,於公認為這位婦女苦心奉養婆母十多年,以孝道遠聞鄉里。顯然屬於小姑誣告,是樁冤案,必不能殺。

可是,“於公爭之,弗能得,乃抱其具獄(案卷),哭於府上,因辭疾去。”於公便稱自己有病而離開了郡曹府。

太守竟論殺孝婦。郡中枯旱三年。

新太守上任後,查問大旱原因,於公便回答說:“孝婦不當死,前太守強斷之。究黨在是乎”。這大旱之災禍,或者是由此引起的吧。

新太守聽罷,於是殺牛親祭孝婦冢,還立了墓碑,以洗刷孝婦的罪名,並表彰其孝心。

頓時,天降大雨,當年便喜獲豐收。《郯城縣誌》亦載有孝婦的故事。在今山東省郯城市正東5公里,還有座高大的孝婦冢遺址哩。

對於這個口口流傳的民間孝婦的故事,到了元代,便不一般了。

元代著名戲劇家關漢卿的不朽名著《竇娥冤》,就是取材是史上所講的漢代東海郡(今蘇北魯南)這位孝婦的事蹟。

當時關漢卿居住在大都(今北京),有機會了解孝婦的冤殺原委,再加上他長期目睹元代社會官府不法橫行,百姓善良受欺的情形,就寫下了這部被譽為“中國戲劇史上一塊瑰寶”的輝煌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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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關漢卿筆下的《竇娥冤》的主題思想和悲劇魅力,完全不同於東海孝婦那“婆婆自殺,小姑告狀”的家庭糾紛時的矛盾故事。

關漢卿不是著力去讚頌什麼清官的廉潔和剛正,而是旨在控訴封建統治階級的罪惡,抨擊“官吏們無心政法,使百姓有口難言”的官府黑暗。

竇娥三歲喪母,七歲為抵債當了童養媳。十五歲成親,十七歲亡夫守節。與婆婆相依為命,又受到流氓的迫害,集苦、悲、冤、恨於一身。

從漢代孝婦一樣,竇娥也是一位心地善良、百般孝敬婆婆的賢惠媳婦,同樣體現了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

尤其當張驢兒誣告婆婆毒死張老頭(在秦腔《竇娥冤》中改為張媽),慘遭毒打時,竇娥挺身上前喝道:

住住住,休打我婆婆,情願我招了罷。

遂用自己的生命救下婆婆。其人格形象和精神魅力顯然要比東漢孝婦高大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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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應強調的是,竇娥被押赴刑場時,負屈含冤,呼天搶地,唱出了對人吃人社會的悲憤控訴:

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可怎生糊塗了盜蹠顏淵?

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天地也,做的個怕硬欺,卻原來這般順手推船。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堪賢愚枉做天!哎,只落得兩淚漣漣。

臺上唱的滿面梨花淚,臺下看的哭泣聲一片,幾十年前的場面猶如昨日仍在眼前。

在封建社會里,一般人是不允許指天罵地的,否則就是大逆不道。

而竇娥卻對天地大加指責,這是她對封建秩序所表示的懷疑,是對當時罪惡社會的控訴和抗擊。她雖違心甘願受刑,卻一再聲明“委實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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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刑前,竇娥更是滿腔怨恨的發出:“血濺白練、六月飛雪,亢旱三年”的三樁誓願,果然樁樁靈驗,以此“才把你個屈死的冤魂這竇娥顯!

這真是:

不告官司只告天,心中怒氣口難言;

防她老母遭刑憲,情願無辭認罪愆。

三尺瓊花骸骨掩,一腔熱血練旗懸;

豈獨霜飛鄒衍屈,今朝方表竇娥冤!

竇娥這種寧死不屈、至死不服、化鬼魂也要招雪沉冤的反抗性格,確實是感天地、泣鬼神。

當然三樁誓願的實現,並非是封建迷信之類的上天對竇娥的憐憫,而是作者關漢卿採用的一種積極浪漫主義的描寫手法,是一種表現人民偉大力量的獨特方式。

後來竇娥的父親竇天章做了朝廷命官,終將張驢兒、賽蘆醫等壞人處決正法,為可憐的女兒竇娥伸了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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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不難看出,東海孝婦本來是個極平常的歷史故事,而經關漢卿這位大手筆的深入發掘,卻演化成一場震撼人心的壯烈悲劇,使劇作的思想和藝術都昇華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有顯點石成金,彩若霓虹之妙,委實令人們敬佩不已。而這些精到高明之處,不正是值得後人學習、借鑑和繼承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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