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周老兵與新生的那點事之燃燒胸口的火

第三天·燃燒胸口的火

手指在鍵盤上懸停數秒,起先擁擠在心口的文字像卡在槍膛裡的子彈,那種擊不能擊,退不能退的滋味,深深弄疼隱藏在軀體暗處的某個神經末稍,抬頭,兩束呆滯的目光停留在窗簾中央的花瓣兒,如果記憶可以選擇性刪除,我一定將今天變成空白,然而越是想忽略的場景,越是猶如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印在裸露的肌膚,煙霧升騰裡,我看到一個完全變形的自己。

我到底在追求什麼?到底想在這次軍訓裡得到什麼?滿腔激情沒有點燃別人,反而猛烈地在自己的胸膛裡燃燒,久違的怒火,難道只是為了那個原始的責任感嗎?倘若沒有來到這裡,他們就算與自己碰面也不會有隻字半言,昨天我還在偷笑十二分認真的老王,而今天,我卻拿出十三分的認真跟那些所謂的“鳥兵”二上了。

上午最後一節課,竟然有十八個學生無故消失,面對此境,我感到一種莫大的羞辱與失敗,打開記憶的黑匣子,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發生了,如果回到十年前,我會直接衝到這些鳥毛躲藏的地方,上去先是每人踹一腳,然後扯住離我最近的那隻耳朵,像拉一隻待屠宰的母豬一樣拽到他該出現的地方,時過境遷,我已沒有曾經的血性與衝動,拖著無力的雙腳圍著隊伍轉圈圈,落在他們身上的兩道悲觀眼神流淌著淡淡地無奈。

“蹲累了就坐下,坐累了就蹲著,蹲累坐累了就站著。”我說。

“訓練吧教官,他們不練,我們練。”

“不練了,休息,你們好好看別人訓練吧。”我又說。

“唉呀,這不是來的差不多了嗎?”

“缺了十幾個還是差不多嗎——”前排的女生勇敢站起來打斷我的話,她們面色堅定以示要求訓練,我擺著手讓她們回到原來的點,“哎呀,我們想訓練。”我沉默的望著那個可能出現鳥人的路口,時間在等待裡悄然流逝,鳥人們終於來了,我在那一張張緊張的臉膛上捕捉到絲絲恐懼,“看我幹什麼,面向大家。”我把沙啞的聲音壓到了最低點。

“請你給大家一個遲到的理由。” “貪——玩。”這聲音輕如蒼蠅低飛。

“徐澤,你聽到他說什麼了嗎?”徐澤回答沒有。

“大聲點。”“貪玩。”我又拎起最後一列的邵春亮,他說聽不見。“人家聽不見。”“貪玩。”“入列。”我湊近第二個鳥人,“你給大家一個遲到的理由。”“我頭暈。”

接下來,“太累了;貪玩;忘記了時間;沒有理由,請教官處罰;腿疼;沒有理由……”對於後面的答案,我擺擺手省去了“入列”這個口令,真得不敢相信,這是我的兵嘴裡吐出的遲到理由,操他大爺,若是在部隊,這些鳥毛和全體人員還不被整得求饒,因為這些遲到理由,搞得一點訓練的心情都沒有了,於是乎,我做起唐僧。

“剛才的那個遲到理由,太累了,這肯定是大家的共同心聲。(不是,我們想訓練。底下幾個學生接道)哪裡那麼多話,(安靜了)嗯,你們太累了,如果不讓休息,那是多麼的沒有人性,對吧,好好看人家訓練,人家都不累,僅訓練了兩天,你們太累了,你們知道什麼才叫太累嗎?那天,下著雨,島上冷得很,本以為躲過一場戰術訓練,沒想到,全部拉到訓練場,(此處省略一千字)整個上午,大家都跟狼一樣,不,比狼還要兇狠,如果有幾隻狼過來,我們定會把它咬死,訓練結束,我們的迷彩服洗了幾水還是黑色的,眼睛、嘴巴、鼻孔、耳朵裡全是泥巴,因為下雨,我們把溼溼的迷彩服隨便找個角落藏起來,穿上幹迷彩,最大的感覺就是活著真好,今後一定要好好善待自己。中午我們毅然不敢碰自己的床,全是躺在水泥地板上睡覺,下午,雨小了,沒有想到還是戰術訓練,知道嗎?當我們找到溼迷彩,將熱乎乎的腳伸進冰冷的褲腿是什麼味道嗎?訓練場移到江邊,(此處省略五百字)你們太累了,狗屁,你們懂得什麼叫累嗎?”

操課結束時,“下午操課點名,不來的,到軍訓結束都不要再來了,希望大家通知一下。”

吃了一頓拮据的午餐,我們四個在那個小房間碰撞著牢騷,小瀋陽說:這也太摳了。為了不讓兄弟們感到失望,我連續講著逗樂的話,搞得哥幾個哈哈大笑,我們本來就該這麼開心的笑啊,就在上午,我還說要執行一個偉大的計劃,就是在軍訓結束時記住每個學生的名字,老崔說只記住表現突出的就是了,我品味,對,此言有理呀,這個世界並不是每個人都講感情,對於不講感情的人,就算你付出再多,他都麻木的沒有感覺,熱心暖鐵石,這又何苦?又何必呢?既然不能選擇性的刪除,那就選擇性的記憶吧,對於不值得去珍惜的,那就放開手,原本不是一條路上的人,縱然走得再努力,結果都是陌生。

下午,我劃分了十個小組進行訓練,最終效果不理想,臨近收操,我講了那個《做人如竹》,很多同學聽得耷拉著腦袋,當然也有聽得非常認真的,其實我的故事,本來就是為這些認真的同學準備的,世間活著的腦袋,有的說一下就醒了,有的敲一棍就醒了,有的割一刀就醒了,有的劈開拉出來都醒不了。正因如此,人類才分了三六九等。這裡還有一個小插曲。

同學們把王猛團團圍住,因為我說讓他表演一個節目,困境之中的王同學欲衝出包圍,無奈身單力薄,笑視這個身材瘦小的男生,我運用起部隊的拉歌,一陣子下來,王同學窘得汗流滿面,差點沒有哭,老崔的哨子幫王同學解了圍。

我突然想起上午第一節課發的狠了,對於這個齊步訓練,絕大多數同學很被動,七十二個人僅僅在一番苦苦蹲姿之後拉出來六個,其他人跟懶驢上磨差不多,越拉越倒退,胸口的怒火徹底燃燒,除了站出去的十二個,剩下的全部繼續蹲姿,後來我給出機會,又站出來十二個,再後來又站出來二十一個,直到最後一節課十八個鳥人的消失,哦,明白了,那十八個鳥人肯定是讓我整怕了,呵呵,蹲姿的味道,只有認真蹲過的人才知道,這會兒想想,我做得還是有點過,對於一窮二白的他們,有點急於求成,有點恨鐵不成鋼,七十三,怎麼可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全部成為優秀者呢。

回顧一天的心情,末了就用《泰囧》裡的光頭那句極度悲傷的臺詞結束吧:嘿嘿……西遊記,嘿嘿……西遊記,你是觀音菩薩專門派下來整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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