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老家,二三十年前涝池里钓鱼的事

寒意彻骨的毛藏雪水顺着杂木干渠日夜奔突,喂饱了一片片田亩,滋润了十里八乡干涸的土地;沉默的祁连山鼓吹起静谧的山风,摇曳满地的绿色,惊骇了一池又一池聒噪的蛙。我的出生的村落,便座落在这山麓下。不大的村子,东边西边各有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河,如玉带般环绕,一个大大的涝坝如玉盘镶嵌着。这河渠边疯长着白杨、拐柳,一树树的麻雀整天召开社员大会似吵吵嚷嚷,还是黄莺儿幽怨地独立在枝头。

甘肃老家,二三十年前涝池里钓鱼的事

村里新修了个涝坝,满满一池的水,好像旱魃作怪一夜消去大半,三五天便露出池底。队长只好骂骂咧咧,社员便积极响应,各家赶着骡马、套着老牛,拉着石磙子,吱呀吱呀地响了一个晌午。涝坝终于盛住水了,一亩多地的水面蓝汪汪的;微风拂过,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迎面而来。父亲天天在出诊间隙便抽空到三队涝坝钓鱼,一篓篓鱼, 不分大小,一股脑全放进我们庄子的涝坝。来年春天。冰雪消融后,还有半涝坝的水。“春雨惊春清谷天”,4月中旬,池塘边的白杨绿地有些放肆,原本嫩绿的老榆树似乎也老练起来。一天早上下着中雨,我和六弟百般无聊地折着纸狗。父亲穿起雨衣,抄着渔具,打开院门出去了;父亲前脚出门,我俩偷偷跟在后面,幸好没让母亲发现。下雨天,母亲是绝对不让我们到池塘旁边去的,即使上学,她也要站到二叔家拐角看我们看我们安全通过才返回。到了,试好水线,穿好饵料,抛竿,转身弄另一个杆。奥,鱼竟然立马咬钩了,一拉,半斤多重的大鲫鱼。慌忙再挂好饵料,刚丢下,又咬啦,半斤多的鲫鱼接二连三出。父亲一人钓,我和六弟一人穿蚯蚓,一人取鱼。雨刷刷地打着涝坝旁的树叶,银白的鱼儿在树沟里啪啪跳着;从早上到中午时分,天哪我们居然钓了差不多一水桶的鱼。这时庄子上的人们便拿着大针弯鱼钩、缝被子的线、鸡毛鱼漂参与进来,自然也有了不小的收获。

从那以后,每天放学庄上的小伙伴都小跑儿赶回家,抢时间去钓鱼,大人们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为了让鱼儿咬钩,偷偷的把家里准备的午餐面揪上,加上油罐子的清油,放点棉花,一遍一遍的揉。老大更有绝招,他把鸡蛋偷来打进面里,和上油。每一次钓鱼,他的杆咬钩最勤,出鱼最多;有一次,我用他弄的饵料,一次钓出来两条成人巴掌大的鲫鱼,让他羡慕了好长时间。

甘肃老家,二三十年前涝池里钓鱼的事

记得有一天,父亲钓鱼回来,说鱼线让一个大家伙扯断了,好像这是条什么霸王鱼。父亲一反常态,找了些细鱼线竟织起了渔网,一周多时间一个长四五米宽一米的网便成了,扯上一根棉线,加了些浮漂、铅块,便可用了。一天早上,父亲卷着鱼了,兴奋的喊着我们哥俩出来看,天哪这鱼足足有壮实的成年人胳膊那样粗,隔着渔网硬生生地蹦跶着,放入大洗盆居然转不过身,那差不多乒乓球大的嘴一张一翕。这是我平生见过最大的白条,当然还有那鱼的香永远定格在记忆中。

钓鱼这件事,母亲向来是反对的。除了担心安全外,可能第二种可能便是父亲引赶的。父亲是个地道的鱼迷,光家里的渔具便有四五副,有自制的套杆、也有玻璃钢的、甚至还有抛竿。有一年,父亲的渔友有一人到太原,出发前每人先预支200元,果然一分钱一分货,八米长的杆子,重量轻弹性好。父亲开心了好些时日,母亲便有些不高兴了。她辛辛苦苦地喂上只羊才200多元,父亲为了个鱼杆干便一只羊。母亲的反对钓鱼,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为了吃饭。母亲的观点,按时按顿吃饭。夏天火辣辣的太阳得瑟叫嚣着,连树叶子都耷拉着脑袋,鸟雀人也躲在老林子里,半晌午不敢冒出半个声丝。可父亲站在池塘边,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明镜似的水面。锅里的水开了,加上水又开了。大姐二姐每人喊了一两遍,父亲一句就来了,又是一个多小时。末了,他提着一兜子鱼来了。原本细细的手擀面,已成饭团了。父亲也不抱怨,也不含糊,加点酸汤,拌上母亲留的菜,就是一顿中午饭。

甘肃老家,二三十年前涝池里钓鱼的事

老的也罢,有了父亲的榜样引领,大哥、我也——“就来了,就来了”,迟迟不肯吃饭。我们哥俩每次都把钩回的鱼弄成小块,赶紧丢给母亲精心饲养的鸡仔,希望母亲减轻对我们迟到的惩罚,但每次都没有得逞。最可笑的,父亲和四五个渔友,在夏夜举着手电垂钓,常常一钓就是一个晚上,困了就坐在池塘边眯一会,每次父亲大清早提着满满的一兜子鱼回家,母亲懒得看一看。没过四五天,父亲好像没事似的,又相约去夜钓。

八九年前,附近的涝坝大部分都干涸啦。父亲就骑自行车到外乡的村里去钓,这还不止,他又骑着车到三干、杂木渠首。有一年夏天,父亲骑着自行车捎着我,沿着杂木一干河一直前行,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了水势浩大的杂木河总干,第一次到传说的塔儿,第一次发现滑得像泥鳅的水虫……那些年母亲也不止一次的在电话里抱怨,父亲不按时吃饭、不按时休息,只知道钓鱼,后来我们也劝父亲渐渐的去的少了。

前些天回家,侄子和女儿一人一副在鱼杆院子里胡玩,我满愠色立马叫停,父亲居然说让玩笑去了吧,常年溺爱着孙子的母亲一名句话出没说。“今年钓的鱼多?”父亲笑着说都是“麦穗”,太小了,开春钓了几次再没有钓过。母亲也笑着说钓啥鱼,他钓鱼我还得给他拿东西,你爹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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