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澆灌的園子,累累在果子掛滿枝頭——父親•園子


父愛澆灌的園子,累累在果子掛滿枝頭——父親•園子

老家方圓十幾裡,有園子的人家也不會超過十個,這些年來我們享受著園子的饋贈,還得感謝父親。

父親作了一輩子的赤腳醫生,以前每到年末各村組裡分發些物品以示感謝。每年夏天,父親總會從三隊的果園裡背會一大袋子杏子,讓我們姐弟四人高興上好幾天,畢竟那時除了五畦莊曹家的那棵老杏樹外,再無第二棵。為了我們幾個饞貓,父親終於決定種一些果樹。於是老家的院子裡,就有了一棵梨樹、三四棵蘋果樹。那時候,我們巴望著這些樹能快點長起來,好吃到香甜的果子。在我們的期盼中,這些果樹也如我們一樣,茁壯成長,到我四年級時,終於正式掛果了。

好在外祖父家承包了村上的園子,偌大的園子滿是蘋果,這可樂壞了我們。一放假我們便爭著到外婆家,夏夜擠在狹小的院房內,聽著蟲兒的輕吟,聞著果子艾草的清香,甜甜進入夢鄉。那時只要父母親不下死命令,我們絕不回家。父親深感這樣不是辦法,於是有了建園的念頭。村中有塊地原本是莊上育樹苗的,樹苗移栽後,村上的人都看不上這塊地。原因是種苗後地薄,又靠近村莊,地勢低窪,排水與澆水不暢。各家的牛在澇壩飲水時,常會竄進地裡啃食。別人家巴不得躲開這地,父親倒好,把自家的好地換了這塊二畝多地,便夠了。

那年父親就種上了蘋果樹。一米多高的蘋果樹舒展枝葉,綠茵茵地綻放生命的活力。可是那年秋天為了外祖父承包的園裡補植缺口,園子裡的果樹又被一棵棵挖走了。第二年春天,父親託人從張掖捎來時興的蘋果梨種上,秋天又請一幫人,夯土築牆,我家的園子成型了。

光有圍牆還不成,為了園子,父親可謂大顯身手。他從鄰近的剪來枝條,或芽接,或穗接,什麼豬頭梨、香梨、甜核杏,各樣的品種在我家安家落戶。我們終於可以無拘無束地吃想吃的果子了。父親還從遠方的朋友處要了紅提、無籽葡萄品種,細心地種起來。可是那年月,核桃仍是個稀罕物。有一年朋友從新疆給他捎來好些薄皮核桃,父親一下子種了十多個,可最終只有四五個發芽了,父親精心地呵護著。其中一棵樹圍已達三十釐米,枝葉相傾,層層覆蓋,如小傘似的擎起一片綠葉。從去年開始,已大面積掛果了。今秋,我邊和父親摘核桃,邊和父親聊天。父親一臉自豪地說從侄子琛琛出生那年就開始種核桃了。不知在北京工作的侄子在敲著爺爺奶奶給他曬的核桃時,會不會想起爺爺種核桃的事,會不會相信當年的我們為了一把酸杏,被人家像狗一樣攆,慌不擇路,拼命地在田埂上飛奔,藏在溝灣裡遲遲不敢回家的事。

父親在園裡種了果樹,也不忘栽花。這果園裡的芍藥、月季、玫瑰、菊花、你方謝幕我登場,盎然開放,但首推的還是牡丹。“牡丹芳,牡丹芳,黃金蕊綻紅玉房。千片赤英霞爛爛,百枝絳點燈煌煌。”牡丹花之富貴者也,以其國色天香為世人所稱道。原本老院裡有一棵白牡丹,種子自然灑落,居然發芽了;父親於是大量收集牡丹種子,在園大面積試種,果然眾多的新苗破土而出。父親又小心翼翼侍弄著,眼瞅小苗苗一天天長大,父親又適時把苗苗移到園子裡角角落落。春去秋來,原本小小的苗兒,一個個婷婷玉立,擎起如蓋的綠茵。每到五月下旬,這一樹樹的花骨朵兒綻放笑顏,迎風搖曳;有的輕盈潔白,有的熱烈奔放,有的自信凝重,有的含蓄凝練;一群群的蜂兒,從大老遠地趕來,在香氣四溢在村落中忙碌著。這些年父親將一株株牡丹送給了莊鄰、親友,原本嬌貴的花兒在各家院內爭芳吐豔,希望祥瑞的花給鄉親們帶來吉祥。

“物阜民殷歲有秋,武威大邑古涼州。”雄渾的祁連山,讓位於山麓下的老家有了別樣氣候特點,一年四季常氣溫寒涼,也給植物帶來了一方寶地。老家野生的中草藥分佈較多,如黃芪、益母草、防風、麻黃、柴胡、秦艽、龍膽草;同樣我家園子裡也不少,有“清熱利尿、滲溼止瀉、明目、祛痰”的車前子,有《本草綱目》認為性“薄荷味辛、性涼,無毒”的薄荷,有“養血滋陰、潤腸通便、截瘧、祛風、解毒”的首烏。父親這些年來先後試種了黨參、白芷、板藍根、百合、藿香等,甚至也曾試種過人參,除人參外,其它的都小有起色。我最不喜歡就是那黨參,灰綠的葉一層層地纏在果樹上,一點也不怯生,到處彌散著甜膩的氣息;父親卻說“黨參渴補中益氣,和脾胃除煩渴”,難怪園子裡有幾株都差不多十年了,還捨不得挖。這些年來,園子裡草多了,我曾提議要打點除草劑,還沒等父親說啥,母親便說“打啥打”。我懂得,園子是愛種花花草草的自留地,草又算得了什麼。

《淵海子平·論三奇貴人》中說天上三奇“甲戊庚”,父親確為此格。他年青時曾參與測繪南營水庫、黃羊水庫、雜木河、黃羊河等水系;後來學習中醫治病救人,並自學了正骨接骨,給周邊好多患者解除了病痛;這還不止,甚至村裡與親誼家的栽植花木、劁豬騸羊;當年大侄子出生,他還有板有眼的給強了個馬甲。或許,造化弄人;待考醫療人員時他卻沒有參加。他常說 “人生一世,如駒過隙”,他也曾笑著說“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痴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人老一年”,去年一年間父親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多好多,他還是每天轉游到園子,侍弄著他親植的花,打理著他一個個苗苗造就的園。昨天,他電話頭還高興的告訴我:“老院裡那滿瓤紅瓣牡丹近年也有了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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