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來了又急著走,她的福在村莊

婆婆來了又急著走,她的福在村莊


一個週六下午,我正在陪女兒午睡,忽然的,門被人敲響了。

我打開門,看見77歲的婆婆和二姐家的小兒子在門口正氣喘吁吁地站著。

我吃了一驚,看著外甥兒極力甩動被行李已經壓的發麻發疼的手說:“你們來怎麼不提前打個電話,也好有人去接一下啊。”

婆婆笑了:“不用打電話,我們這不是到了嘛。玥玥呢,我太想她了就來了。”

婆婆不認字,一個人不敢來,就讓外甥兒帶領著過來了。他們早上五點多起床,提著自己種的菜,自己軋的油,坐上汽車,火車,再坐公交車,直到下午四點多才到了我家。

我把他們讓到屋裡,想給他們做飯,他們說不餓不用做,只想先歇歇。我也不再謙讓,安排他們躺下。

這兩年婆婆知道愛惜自己了,每當兒女勸她別稱強別太累時,她常常說:對,我歇會兒。我好好的,守在家裡,你們回去了,總有一口熱飯在等著。

極度瘦小又低血糖的年邁的婆婆,經過一天的折騰,每次來是一定要先歇兩晚的,只有到了第三天,失散的精氣神才會又重聚到她身上。

果然,週一開始,她開始給屋子打掃衛生,把廚房裡難洗的油垢徹底清洗趕緊,又悄悄下樓買一袋菜掂回來。空閒下來的時候逗女兒開心,趁女兒睡著的時候,又給她掐肚子,幫助舒緩女兒肚子裡的脹氣。

雖然想孫女,但她脾氣也急,還沒住兩天,就又開始計劃著回去。

“你這是圖啥嘛,剛緩過勁兒,多住幾天嘛。”

“就是想玥玥了,看她挺好的我也放心了,我想她了再來。”她還是笑著說。

中午的時候,她又抱回一袋麵粉從外面回來:“你們天天買外面的饅頭,不好吃又不安全,我看你們沒面了,去給你們買袋回來,晚上和點面,臨走前,我給你們烙點餅,吃著勁道又不會放壞。”

我們都勸:“別費事了。你能做成?”婆婆兩年前去地裡勞作時,曾從正開著的三輪車上摔下去過,當時右手指有幾處骨折,拆線後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恢復,手指仍不能任意蜷曲,用力自如。

“放心吧,能。你給我備好發酵粉,鹼面就行了。”

素來嫌蒸饃之類費事又不大會做這些的我,有現成的餅吃,自然也不再反對,坦然地接受著她的一番心意。

晚上和了面,就有心思在婆婆心裡擱著。週三早上五點剛過,大家都還在熟睡,廚房裡已經有了盆碗碰撞的聲音。

我走出去勸她:“現在還早著呢,你再睡會兒,晚點再弄也不遲。”

“我睡不著了,你不用管,你趕緊去屋睡吧。”

見她堅持,我自是也不能安心熟睡:“那我幫你揉麵吧。”

然而,根本沒經驗的我沒想到,僅僅把發好的麵糰挪到案板上竟是一番人面作戰。

面和的太軟,我的手抓出一大塊麵糰,還沒拿到案板上,雙手就被面牢牢的黏住了。麵糰像一排粘人的絲線,緊緊地裹著我的手,又一頭扯著面盆,一頭牽著案板。我騰出一隻手,想扯掉麵糰,然而兩隻手被面團越粘越厚,越粘越亂,那真是斬不斷,扯更亂。

婆婆看我顧了頭顧不上尾的瞎忙活,笑了:“算了,算了,先把你的手弄乾淨,還是我來揉吧。”

她趕緊用瓢盛了些乾麵粉過來,再把它們灑在我的手上,盆裡,案板上,然後又扯斷面團,先解脫出我的雙手,又用乾麵粉一點點地搓著我被面團裹的肥胖的手指:“你的手指滑,粘的緊,不像我的手指糙,很容易搓掉。”

六點的清晨,室外的噪音極少,偶有幾聲鳥叫嘰嘰啾啾的傳過來。屋裡偶而會有老公的鼾聲,偶而又有女兒睡夢中的呢喃聲。我的手指任由婆婆握著,十幾分鍾過去,我看著我的一根根手指在她輕輕的揉搓中,慢慢恢復原樣,變得乾淨纖細。到最後,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笑的時候,想起了媽媽。我看著婆婆低著的已經完全白了的頭,在那一瞬間,覺得我們真是母女了。

然而等烙好餅,婆婆又要走了。

我們不會強留。

因為,南在南方“還是放養雙親”裡有一句話:

“有許多福的確是福,但他們消受不起,他們那點福在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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