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一直是我們忌諱談論的事情,周圍的人,特別是老人,聽到我們討論死亡,總是不高興。
然而生老病死,是人生必不可少的課題。無論是否樂意,總是會發生。在日本,有那樣一種職業,專門幫死人化妝。
電影《入殮師》。
又名《禮儀師的樂章》。影片講述原為大提琴手的小林大悟因為陰差陽錯,進入了入殮的行業,經歷從抗拒到了解,從熟悉到熱愛的過程。
影片並沒有把死亡處於一個悲情的地位去闡述,而是把死亡處理成一種美麗莊重的儀式。
01
生之迷茫,死之恐懼
影片開始,是小林和社長,驅車在茫茫白霧,意味前方的迷惘。
小林使用的是大提琴,相當沉重,類似死亡的話題。
人生有各種各樣的儀式,如同大提琴手是一個樂團其中必不可少的部分,死亡是人生必然的環節,死亡儀式也是各種儀式的一部分。
演奏可能很精彩,但觀眾越來越少,由於經費等各種原因,始終曲終人散。
小林大悟幹了4個月的管絃樂樂團,在他借錢購買了一個高價大提琴後,宣佈解散。
技能有極限,無法找下一個樂團。
“全世界的城鎮,都是我們的新居,一邊旅行,一邊演奏”。求婚時的誓言旦旦,夫妻懷揣著的美好願望,換來的是顛沛流離。
普通人到中年,必須承擔起養家的責任。現實嚴峻,和理想相比,麵包更重要。活著的章魚被放生回大海隨波逐流,小林領悟到存活需要找適合的環境。因此賣掉大提琴,離開繁華鬧市,往幽靜寒冷的鄉村安家立業。
“不問年齡,酬勞優厚,上班時間短,正式職員,幫助旅行和美容化妝”,署名NK代理公司的招聘廣告吸引了小林的注意。
面試的時候,社長的仙人掌開花了,幫助旅行原來是入殮,幫助他人踏上安穩的旅程。
既然來了,雖然有不甘願,但是看在白花花的現金份上,試試也無妨。
有了錢,也有底氣去面對等待自己回來的妻子,加菜,牛肉火鍋,看著妻子笑逐顏開,委屈一點又何妨,但不敢說實話,免得她不同意。
午夜,被呼喚到一個劇場,小林作為一個模特兒配合拍攝一個顯示入殮的過程,穿了大號紙底褲的小林相當滑稽,也是他的一次崗前培訓雖然被意外地刮傷了面。
就是這樣,影片把沉重的主題時時刻刻以輕鬆形式展示。
02
今天是她最美的一天
小林運氣不太好,第一件工作就是一個自己生活的老太太,死了兩週才讓人發現。屍體嚴重腐爛,警察,喪葬公司在場,社長和小林入內,只見小破電視機,飯桌上來不及收拾的冷飯菜渣,發黴腐爛的水果,食物上爬滿不知名的小蟲,一地狼籍。
蓋上被子的孤零零的老太太,正襟危坐的照片應該是她早逝的先夫,從來沒見過死人的小林,從未沒聞過惡臭味道的小林,嘔吐不已。
回家的汽車,身上的異味讓路人詫異,趕緊去澡房徹底沖洗乾淨。
回家後,小林忐忑不安,坐在樓梯間的轉角處,思考未來與抉擇,望著已逝去媽媽的照片,覺得目前的處境是沒見母親最後一面的懲罰。
看到老婆遞過來的準備做刺身的生雞,小林再次嘔吐不已,然後委屈地與老婆纏綿感受生人的味道。
是去是留。又是錢,社長及時遞過來的白花花的錢,足以安撫受傷的心靈。
晨早,置身於空曠,仍難抉擇,大雁南飛,三文魚逆流產卵,然後死亡,小林覺得很傷悲,認為死也不用那麼辛苦,澡堂老男人剛好經過,認為是自然定理,天生如此,無需介懷。
小林在水庫繼續呆坐,社長正好驅車前來,告訴他這份工作是他的天職,兩人趕到剛死人的家庭,遲到五分鐘,因此被死者老公嘲笑他們是靠死人吃飯。社長理虧,並沒有解釋。
這是小林入職以來第二次工作。
死者是一箇中年婦人,這次入殮過程相當靜謐。
社長以高超的技術,處理嚴謹而細膩,塗上死者生前用過的口紅後,死人栩栩如生,蓋棺一刻親人悲慟。
感情豐富的小林也悲從中來。
死者老公說。
今天是她最美的一天。
也對先前所說的話感到內疚,送給他們一袋食物。但不知是何種食物如此難以咀嚼,就如此份工作。
讓冰冷的人重新煥發新機,給她永恆的美麗,這需要冷靜,準確和溫柔的情感,在特別的時刻送給先人。所有的舉動都如此美麗。
此次讓小林重新領悟到這份工作的意義所在,小林不再愁眉不展,感覺重拾人生方向。
03
好吃得讓人為難
小林第三次工作是星辰賓館上吊自殺的一個,助手上村半夜打電話來讓小林自己去,小林半夜外出工作,美香知道丈夫有秘密瞞著自己。
年紀輕輕就勝任入殮師工作,小林得到警察表揚,又得同事讚賞,冰冷的天端上一杯熱茶。
回家時碰到山下,山上一臉鄙夷,讓女兒不用跟他打招呼,說都傳開了,讓他找份正經點的工作。
回到家裡,美香也得知此事,一臉責備,認為是羞恥的工作,讓小林辭職。
小林已經愛上此工作,不認為是羞恥。
美香認為小林骯髒,不能碰她,她生氣得獨自踏上歸途回孃家。
小林第四個客戶是一個車禍喪生的女孩,因為技術不夠精進,而且家人對肇事者情緒激動。遭到悲傷父母的責備以及其他人的誤解,認為做那份工作是贖罪,種種不順讓小林重新萌生辭職的念頭。
小林走上社長種滿植物的花花綠綠的小閣樓,準備提出辭職,社長正在嘆茶及煎河豚的魚白,說撒點鹽更好吃。
“生物吃著其他生物生存下去,只有植物不同。真是好吃的讓人為難啊”,這是社長髮出的讚歎。小林聽了這句話若有所思,明白這也是自然規律,辭職再次擱置。
鏡頭回到開頭,白霧茫茫,小林和社長驅車前進。
第五次進行入殮的是一個臉容清秀的美人,小林申請自己處理。
美人就好像還活著一樣,寒冷的車中燒炭自殺,毫無痛苦,擦拭身體過程中才知道是雙性人。
雙親說生來是個男孩子,可是愛當女孩子,臨走時,父親跑過來抒情一番,說無論性別,他始終是他的孩子,並下跪感激。
畢竟理性的客人還是多數,小林自豪感油然而生。
回到代理社後,三人一起吃類似KFC的烤雞,一隻又一隻,骨頭堆成小山,小林還拉大提琴助興。
04
四季輪迴,週而復始
大提琴曲韻悠揚,大家都有一段悲傷的往事。
社長老婆五年前逝世,夫妻因為死亡而分別被留下來的人更痛苦,想要她漂漂亮亮地走,因此妻子成為他第一個客人。
上村小姐在自己家鄉的小鎮呆不下去了就來到這裡,打了很多短工,這裡本是點心小店,後來老闆娘腦淤血突然去世,社長就來了,社長和別人不一樣,自己死後也要社長幫忙入殮,小林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小林在辭職與否徹夜難眠中,經常拿起了老家的小得可憐的大提琴練琴。父親幼稚園的時候就讓小林學拉大提琴,趕時髦。
琴絃已鬆動,琴譜還包著一個石頭,這應該是童年時他父親送給他的,琴聲暗沉,無奈和迷惘。
鏡頭一轉回到少年,雙親仍在陪伴,三人一起去澡堂,一起去河邊撿石頭,他送給父親一個鵝蛋石,父親送給他一個大石頭,母親燦爛的微笑,模糊了的父親面容。
父親以前在鄉下開了個小咖啡店,在自己6歲時跟和店員私奔了。母親開一個小點心店獨力把兒子養大,在小林出國時病逝。
小林看到貌似父親的社長雙鬢斑白,處理事物和處理屍體一樣專注。正是這樣,讓小林堅定了留在代理社的決心。
第六個客人是一個老奶奶,生前愛穿長筒襪子,死後家人也要幫她穿上,由於是喜葬,兒孫們都不悲傷。
第七個客人是一個小男孩,小林溫柔地蓋棺,正如他在雪山上溫柔地彈琴。
第八個客人是一個老爺爺,其夫人,兒孫在他額頭上,臉上留下唇印,悲喜交加。
就這樣,度過四季輪迴。大片的水田,大群覓食的飛鶴,隆冬已過天氣回暖。
社長年紀大了,小林幫他蓋上衣服,代理社成了小林另外一個家。
小林過著麵包夾香腸,青瓜的生活,吃著便當飯糰,日復一日地工作。
05
死可能是一道門
一日,小林下班回家發現門外在曬被單,妻子美香回來了,原來她懷孕了,但她還是執執拗地讓小林辭職,不能再過半途而廢的人生,工作要能對孩子說得出口,小林猶豫間又接到工作。
第九個客人,澡堂的老闆娘。
老闆娘自從丈夫逝世後就一個人經營,兒子說想拆了澡堂建公寓,老闆娘不同意,怕客人無處可去,她不理會兒子的勸告,趁身體健康,認為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繼續經營。
她兒子就是山上,在政府工作,開始瞧不起小林的工作。
小林曾帶老婆去澡堂洗澡,澡堂是用柴燒水的,雖然很燙,但能讓人靜下來。
老闆娘說小林是一個溫柔的孩子,一個人揹負所有的東西,父母離婚時在媽媽面前沒有哭過,男人一個人也會哭,小小的身體,肩膀顫抖著,讓老婆美香對她好點。
小林仔細擦拭著腳趾,雙腳交叉,熟練地穿好衣裳,為她繫上最喜愛的絲巾,那份專注讓妻子矚目。
認真仔細的男人是最迷人的。美香對此行業改觀。
入殮真是一份要投入感情的工作,入殮者必須把陌生或熟悉的死人當成自己的親人相待。
輪到家人為死者拭擦面部時,山上覺得很愧疚,那是自己的母親,然而自己也無法做到細緻。
當死亡發生在自己身邊,大家也就都理解了這份工作存在的意義。
澡堂外的老男人原來是殯儀館工作人員燒火工,說老闆娘搬柴火的時候倒了,工作到最後,洗澡堂沒有了真讓人寂寞。
關上棺材窗子的一刻,燒火工和心儀對象說了聲感謝,多年的陪伴,雖沒捅破的感情,在推進焚化爐一刻也順理成章地爆發。
燒火工與山上說,老闆娘好似預知要走,去年他們一起過聖誕,在蛋糕上插蠟燭慶祝,然後老闆娘說和他一起經營澡堂。
燒火工說。
死可能是一道門。逝去不是終結,而是走向下一程。
燒火工像守門人,在路上送走了很多人。
在路上小心,總會再見的。
按上開關,和先人永別。
06
生如夏花,死似秋葉
隆冬又將至,大雁南飛,小林去尋找石頭,父親小時候和他說,人類還沒有文字前,就用合心意的石頭送給對方,對方根據石頭的觸感和重量,來感知對方的心意,滑溜溜地感覺平穩,凹凸不平的是擔心對方,小林送給美香一個光滑的小石頭,父親說每年送給他一塊,結果才送了一塊就離開了。
三月,櫻花盛放,日本果然是一個好地方,但卻傳來小林父親死亡的消息。
上村小姐說自己為了喜歡的人在兒子六歲的時候離開,很後悔,很想見他,但不能見。小林應該看著他走完最後一程。
幾經猶豫,小林還是走上了征程,默不作聲的社長,把車鑰匙扔給小林,並讓他自己挑選一副棺材,手指都指向最貴的那個扁松木。
父親多年來都是一個人,年輕時的激情換來年老時一個人孤零零地走,雖然很可恥,但他不記得了。
原來父親的臉長成那樣,就算在街上碰到都不認得。
父親活了70多歲遺物只有一箱。
喪葬公司的人想草草地把屍體搬進棺裡,遭到小林的拒絕,小林親自幫父親入殮,妻子也自豪地跟別人時候,我丈夫是入殮師。
小林在處理父親屍體過程中,發現父親積極握著小時候送給他的小石頭,父親小時候的面容漸漸清晰。
父親走了,但才開始活在小林心裡,故,依然存在,就像《尋夢環遊記》裡說,死亡並不是生命的終結,遺忘才是。
因此,我們要風風火火地活著,溫溫柔柔地死,才不枉來世間走一場。
燭火,菊花,白飯上插著豎立的筷子,清酒,這是對已逝親人的憑弔方式。
這是一場儀式,來自各地的親朋好友來給已故之人送別,所有壓抑在心裡的感情,可在儀式中順利的爆發。
西裝革履的入殮師,與親友相互行禮,點一支香,斟一杯清酒,掀開白布,入殮師為死者祈禱安逸的旅程,宣佈儀式開始。
清理面容,整理環繞的雙手,十指緊扣,放於胸前,在白布的掩蓋下脫衣,用浸過消毒液的棉布擦拭身體,換衣,整理遺容,化妝,蓋棺。
店裡棺材有三種,一是膠合板樹材質,一是金屬材質,兩邊雕刻,一是扁柏,分別是5萬,10萬,30萬,材料和裝飾不同價格就翻倍,但燒起來一樣,躺在裡邊也一樣,人生下來最後一樣東西竟然由他人決定,想想也是諷刺。
儀式用於去除死者的疲憊,痛苦,塵緣,同時為死者生存的世界道別,小心地進行了為了維護死者的尊嚴。
其實,無論妝容如何,總歸變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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