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縴夫。這是一個二十世紀90年代才逐漸消失的職業。很多年輕人已經不知道這個職業曾經存在過。簡單說就是用人力拉著木船沿江而行，長長的纖繩在江面上盪來盪去，縴夫的足跡踏遍了長江流域和上百條支流。輕載則三五個人，重載或者過灘時可以有二三十個人喊著特殊的川江號子浩蕩而來。
我爺爺十幾歲在江邊閒逛，一個船老闆路過，招呼一句：小孩，跟我去賺錢。那時候應該是很餓，家庭觀念淡薄，從此就上了船，再也沒有回過家。直到解放以後，這些舊社會的船工縴夫變成了集體船運企業的職工，直到退休，活滿了九十歲。他的右手大拇指是沒有指甲的，據說是纖繩斷了發生的事故，被連根掀起，就再也沒有長出來。
他們這一行有很多忌諱，比如說絕對不能說“翻、沉”，吃魚的時候吃完一面，要翻另一面，要說“造一造”，舊社會船工裡面不會有任何人姓陳，如果乘客裡面有姓陳的，船工們會用一套獨特的“咒語”來暗自“化解”，我理解是一種咒罵，可以辟邪，所以今天我在高速公路開車，如果遇到有車子危險駕駛，我會毫不猶豫地默默問候他祖宗十八代。
這個古老的行業在當時應該是非常見多識廣了，畢竟赤腳丈量過上萬公里的激流險灘，所以小時候我聽過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這其中就包括”巫山詭旋”，這是我後來起的，我爺爺跟我講的時候，直接就叫“鬼旋渦”。
巫山是重慶市的東大門，遊覽長江三峽的必經之地，也是長江三峽庫區的重鎮。
聞名中外的長江三峽，巫山就擁有巫峽的全部和瞿塘峽的大部。巫峽以幽深秀麗聞名於天下，峽深谷長，迂迴曲折，著名的“巫山十二峰”列坐大江南北，尤以神女峰最秀麗。峽中那雲雨之多，變化之頻，雲態之美，雨景之奇，令人歎為觀止。巫山歷史悠久，古蹟很多，資源豐富。早在204萬年前“亞洲最早的直立人——巫山人”就在這裡生息繁衍。5000多年前，先民們在這裡創造了名揚世界的“大溪文化”。還有秦末漢初的古棧道、千年懸棺以及環繞縣城長達5公里的漢墓群。
當年爺爺拉船，一個船上大概十幾個人，輪班下去拉。遇到長江發洪水，為了躲避激流，他們隨著“讓水”進了巫山一個支流裡停靠，這一停就是十幾天，不得不上岸去找吃的，就在江邊的懸崖上，找到了一個很原始的村落，這個村落應該屬於某個少數民族，村長年紀很大，是個巫醫，對外人很慷慨，不但給他們吃，還給他們住。
但是第二天他們當中就有人得病了，最嚴重的是船老闆，病症非常一致，都是背上長了一個旋渦狀的瘡，周圍腫脹，中間深陷，不摸就沒事，一摸就痛得滿地亂滾。
他們用了一些活血散淤的藥，根本無濟於事，腫的越腫，陷的越深，不得已求助巫醫，也就是村長。
誰知道村長看了以後默不著聲，把自己的衣服脫了給他們看後背，也長著一模一樣的瘡，而且比他們更嚴重，深陷的地方已經血肉模糊，依稀可以看到裡面的臟器蠕動。
大家認為這是一種傳染病，爭論不休，村長卻帶著他們來到懸崖下的江邊，指給他們看。
在河中，有一處“龍吸水”，也就是俗稱的旋渦，大概有兩丈方圓，周圍的水不急不緩地打著旋，而中心又深又黑，旋渦深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這個旋渦已經出現一年多了，從來沒有消失過，既不變大也不變小，就這麼不不急不緩地轉著，村子裡的人卻開始慢慢生病，背上長出和旋渦一模一樣的瘡，有兩個嚴重的還死了，巫醫認為需要祭祀，就把病死的人投進了旋渦裡，也不知道他怎麼算出來的，準備向漩渦奉獻七具屍體。所以呢，大家就熬，先死的就拿來祭祀巴拉巴拉。
水裡的漩渦和岸上的病這本來扯不到一起去，可是因為樣式和出現的時間幾乎一致，又不得不扯到一起去，船工們先是怕，後是橫，天天跑漩渦那裡去咒罵，從漩渦它媽大漩渦罵到旋風它媽龍捲風，總之帶旋的都沒跑掉。
這時候村裡又死了一個，船工們又怕了起來，知道光罵不行，正好船上有一批貨物是炸藥，他們悄悄把~炸藥藏在屍體上，自告奮勇幫村民把屍體運到漩渦邊，讓屍體帶著炸藥進了旋渦，船老闆是打過仗的，做了個“暗銷”（就是這麼說的，我也不知道啥意思），就讓炸藥在旋渦深處爆炸了。
當時炸起了沖天的水柱，然後水底咕嚕咕嚕地往外冒白色的肉塊和泡沫，冒了一陣，又出現了一股黑水，沿著河中間往上走了，旋渦消失了。
他們不敢久留，當天下午就拉著船離開了這個支流，回到了長江干流上，那時候水還沒完全退，但是他們很快到達了巫山縣城，交了貨，吃了頓火鍋，再也沒有人提起這件事。
我爺爺說，山河大地和人的氣脈是相通的，你越走得遠，你越有這種感覺，江和山，其實是活的，跟我們人一樣。
關注：大大卷的移動城堡
遊戲、電影和傳奇
閱讀更多 大大卷潛水艇 的文章
